他们从村子出发已有几日,一路行来也打听到一些情况,朝廷派出的主事医官是一名德高望重的御医,而主事医官目前所在的疫区情况最为严重。
那里是疫情初始的地区之一,刚开始没人意识到疫情的严重性,没有采取有效的隔离措施,疫情扩散得很快,死亡人数也急剧上升,人们开始恐慌逃离,进而引发了更多地区的疫情。
当地官员们这才认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一边开展隔离自救措施,一边将疫情上报寻求朝廷的帮助,可官民齐心协力也只能是延缓疫情扩散,苦无良方也是回天乏术。
渐渐地民众对官府也不再信任,无论染病与否都开始觉得如此下去迟早也是个死,不再愿意配合官府封闭隔离措施,官民对峙时有发生,群情也越发激奋,情况也变得渐发不可控制。
即使朝廷的救援到达后,这种情况也未能有所改善,甚至开始有传言称是因为朝廷新政不仁,才会天降大疫,以示惩戒。
进入主事医官所在疫区之前,白飞飞再三叮嘱山娃儿不可远离他们,如有事一定要躲在他们身后,万事小心,切记不可鲁莽行事。
王怜花见她这样忍不住摇头,笑叹她烦琐,有些错只有经历过才能懂,不然说再多都是白搭,小孩儿就是应该经历摔打,况且他们都是这么过来。
白飞飞却不认同,就是因为她是这么过来的,才不想他受同样的苦才能明白。
山娃儿听二人的言语却不由地眼热了起来,他想起了自己的父母,在他为数不多的记忆中父母也是因如何教导自己而起了分歧了,他那时还嫌母亲啰嗦,如今却无人再在他耳旁言说。
当事人突然的安静,二人也有些莫名,转眼就见他正低头出神,就在他们不明所以之时,山娃儿突然就冲过去一把抱住了白飞飞,把小脸埋在了她腰间,还蹭了两下湿润的眼角、吸了两声鼻音,才抬起头应了声,不但满口答应了白飞飞,还转脸向王怜花做了鬼脸。
进入疫区主城后,他们四目所及之处皆是关门闭户、颓废衰败,甚至空气中都散发着萧瑟的气息,不用白飞飞多加提醒,山娃儿都紧紧贴着她。
他们人影都见不着一个,想找个人打听一下都无法,他们沿着街道走了好一会儿,才隐约听到一些吵闹打砸的声响传来,他们也就循着声走了过去,就见到了一群人和几名官兵对峙的景象。
不明情况的他们可不想往前凑,也在不远不近的距离观察起了事态进展,他们从繁杂的吵闹中渐渐了解了事情大致的起因,原来这里是当地官府设立的救助隔离点,有一患者病情逐渐恶化,唯有截肢才能延缓病情,才有可能保命。
可这名患者早就对救治丧失了信心,又极其在意死后留有全尸,不管医者如何讲明利弊也不同意治疗,而且之前接受治疗的重症患者,没有一人能在截肢后最终活命,所以在他看来根本就是庸医在草菅人命。
而他恰巧是当地一名乡绅,在本地有些名望,也就纠集了宗门同族一起,渐渐就演变成集体声讨“庸医”,平白被污蔑的医者不愿受辱一激动,双方也就争执了起来,那名乡绅和众人更是“义愤填膺”,非要那名医者自砍一臂以谢罪。
医护人员见事态严重也就连忙跑到门口向留守的几名官兵救助,众人也就对峙了起来。
白飞飞和王怜花都不禁感叹,世风日下、人心不古,没想到医者治病救人也会遭逢厄运,稍有不慎也是自身难保,也不知这名医者要如何脱身,这场闹剧要如何结束。
王怜花也就想起问问山娃儿,若易地而处他遇到类似情景该当如何,正当他在思索解决办法之时,不知从哪里窜出来几名小孩儿,抢夺了他挎着的小包,转身就跑。
那是白飞飞亲手给他做的小包,包里还装着给他做零嘴的肉干,他自是不甘被夺,拔腿就追,白飞飞有意出手阻止,却被王怜花拦下了,示意这点小事让他自己处理就好,不必干涉。
山娃儿腿脚利落,自然是不一会儿就追上了那群食不果腹的小孩儿,可对方人数占优,他们也就争抢起来,他们的追逐和争抢无意间就冲撞上了正在对峙的人群。
那几名小孩儿见状一哄而散,包里的肉干也散落在地,山娃儿正要俯身一一捡起,就被那名乡绅一把拧起推开,让他别在这碍事。
山娃儿本就见不惯他仗势欺人,此时更是不甘示弱,小手一抬就指着那名乡绅,俨然一副“正义凛然”的模样,“童言无忌”的他不但指责人家是“恩将仇报”,更是“指教”他应该速速向医者赔罪致歉。
王怜花对他的“口出狂言”很是无奈,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看来他也是真没把白飞飞的话听进心里,应承是一回事,做又是另一回事。
那名乡绅本就碍着官兵在场无处发泄怒气,现在竟然还被一个不知从哪冒出的小孩儿的“教训”,本就苍白的面容越发难看,见此情景王怜花他们也不能再袖手旁观,只好现身出面打个圆场。
可是他们还没走到近处,就眼见那名乡绅不由地大动肝火,一脚踹向了山娃儿,他们想阻止已是不及,走在前面的王怜花飞身也只勉强接住了狠狠摔向地面的小孩儿。
白飞飞赶紧上前查看了山娃儿的伤势,发现了他竟断了两根肋骨,若不是王怜花及时相护,恐怕他的伤势还远不止如此,王怜花欲上前去却被白飞飞拦下,让他看顾好山娃儿。
“我来,把剑给我!”白飞飞对抱着山娃儿的王怜花说道。
“… …”王怜花一时不明,什么剑?他是随身带了一把软剑,可若是当众从腰间抽出软剑,不就暴露了身份吗?
王怜花还在思考这句没头没尾的话,犹豫间就听白飞飞补了一句:“你放在行李的哪里了?”
他这才反应过来,白飞飞指的剑并非他随身的软剑,而是他藏起来的剑——沈浪的剑。
一路上他都小心翼翼藏在马鞍的侧里,还把剑身都用黑色的布裹了起来,没想到她一直都知晓,王怜花也就告知了她藏剑的具体位置。
白飞飞也就快速找出了这把沈浪的古铁怒剑,果然如她所料,剑鞘和剑柄都已缠了黑布。
“不想死的,都给我让开!”白飞飞抽出长剑,一步一步逼近那名乡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