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感觉身体暖和了些,方才侧过肩,不疾不徐,朝着绡帐低垂的床榻看去。
此时,一阵风吹来,白色的薄纱帷帐被风吹开,露出里面凌乱的床铺。
月白色的被褥,裹着一具起伏有度的身子,只露出一颗脑袋。
长而浓密的发丝倾泻在枕上,被月光一照,泛着缎子似的光泽。
紧接着,那人儿翻了个身,被子掀开更多,露出光.裸的肩。
竟是不着丝缕。
崔湛却对这番春.色视若无睹,脸色平静地步了过去。他在榻边坐下,雪白的衣袖垂落,层层叠叠如堆云砌玉。
他神态慵懒,似乎是在自言自语:
“怎么,太子没动你?”
“……”
少女的嘴唇一张一合,崔湛俯身,才堪堪听清她嘴里呢喃的是:
“……热……”
“我好难受……”
此时此刻,茯苓梦到自己在沙漠里行走。
天上火伞高张,烤的她大汗淋漓,整个人都要融化掉了。
眼前却突然出现了一片荷塘,根本无暇思考沙漠里怎么会有荷塘这个问题,她三步并两步地跑过去,只见水面上一叶轻舟,一个容貌秀美,白衣飘飘的少女坐在其中。
“姐姐!”
她高兴地喊了一声,连忙提起裙摆跳了进去。
小舟猛地一晃,她整个人都好像要被甩出去了似的,茯苓却不管不顾,欢快的小狗般扑了上去,一把搂住姐姐的脖子。
“姐姐,我终于找到你了。”
与她的高兴不同,姐姐板着脸,毫不留情地把她从身上扒了下来,还使劲儿把她往外推,仿佛她是洪水猛兽。
茯苓本就又热又累,被姐姐这么冷酷无情地拒绝,忍不住就哭了:
“阿爹不要我,你也不要我……”
从小到大,她眼泪说掉就掉,跟那开闸的洪水般哗哗往下流,蹭得姐姐的下巴上衣领上都是,姐姐的眼神不禁露出了点点嫌弃。
这下茯苓更委屈了。
“小时候你总说我傻,脑子长了锈,以后肯定会被人骗,你这个乌鸦嘴,我真的被人骗了,说什么做玉姬奴比做宫女赚得多,一天有二十两的例银,我现在连银子的影子没见到,差点就连小命都丢了……呜呜,你差点就见不到你妹妹了呜呜呜……”
“而且而且,我还遇到了一个好可怕好可怕的人,他叫崔湛,是个高官,我一见了他就双腿发软,站都站不直了……他比咱爹、比鬼都要可怕!”
“……”
姐姐温柔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好孩子,你且告诉我,怎么个可怕法儿?”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姐姐的声音变粗了好多,小姑娘还是抽抽噎噎地说:
“不知道,但就是觉得可怕。他看我的眼神,我感觉他会吃了我……”
姐姐笑了,“那你感觉得挺准。”
茯苓看着姐姐微微眯起了眼,几年不见,姐姐长得更好看了,眼似水波横,眉若峰峦聚。她轻轻地说,“太子这是又给你灌了多少酒?”
对方见她一脸愣怔,索性换了个问题:
“罢了。我且问你,学没学过伺候男人?”
下巴被捏住,指腹在那缓缓摩挲,带着难以言明的暧昧,“你们玉姬奴应当都有人教导吧?缘何你手脚笨拙不说,脑子也生得如此蠢笨?”
“你、你又骂我!”
茯苓气得眼泪直掉,委屈得要死,“我是走后门进来的,没人教我该怎么做……阿爹活着的时候,也不教我们这个嘛……”
将走后门说得理直气壮,也只有她了。
茯苓哭着哭着,却感觉小.腹里的那把火烧得愈发旺了。
她像是被放在蒸笼上面蒸的面团儿,还有人不住地在底下加柴。
小舟摇晃得厉害,弄得她愈发头晕,那荷塘里却是一片清亮,她想弯下去舀点水来清醒清醒,却被人攥住了腰,力道紧得她发疼。
低头看着那禁锢着自己的手臂,姐姐的手什么时候生得这么粗大了?
“你……你松开些,”茯苓被掐得难受,小脸皱在一起,呼吸不过来,“我要死了。”
“死不了。”
“……我真要死了。”
她想了想,索性抓住他的手,拉着他往上移:
“不信你摸摸,我的心是不是跳得很快?听说快死的人,心脏都会跳的像要从胸口里蹦出来一样……”
说着,她又猛地一抖:“姐姐,你的手好冷。”
埋怨着,却抓着他不放。
他用力往回收,反而惹得她惊喘一声,死死按着对方不让动,嘴上委委屈屈道,“连你也不管我了么?”
不知是不是她的控诉起了作用,那只手终于不动了,就那般静静地放在那里。
纱帐被风吹起,月光照在地上,像是撒了一地的碎银。
青年一身白衣如鹤,脸庞低垂着,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
他的掌心有习剑所生的薄茧,略显粗糙。那处却雪腻香酥,溜圆微波。
指骨一动,忍不住微微收拢。
他身上乃至手的温度都极低,她却暖得很。
早在那时,她扑进怀里时他便觉察到了,这少女的体温较之常人高上许多。
做这种事,崔湛也依旧像是端坐明堂,脸色平静,呼吸丝毫不乱。
那双漂亮的眼睛却没有什么焦距,黑得深不见底。
……
月凉如水,卫绶抱着两个暖炉,匆匆穿过长廊,步子迈得极大。
今夜十五,又到了主君身上寒毒发作的日子。
说起这寒毒,并非什么要命的疾病,只是发作起来手脚冰凉、食欲不振,夜里还会扰人安眠。
所以每到这一天,主君都不入睡,常常捧着一本书一坐就是天亮。
今儿他特地为主君备上了暖炉,想必即便是在夜里也能入睡了。
而白日里,主君时常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