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什么?”女人眼眸剧烈震颤。
岚之守护者捂着肚子划开的伤口,“什么也不是。”
“里包恩先生……风先生……拉尔小姐……史卡鲁……玛蒙……为什么会被吊着?”世初淳的天地在旋转,被打破的额头不住地朝下渗血,双眸隐隐有被炭火炙烤的体感。
被砍掉半边臂膀的狱寺隼人,用剩下的沾着血的手,遮住她的眼睛,“别看了。他们已经没救了,不要再看了。”
不容辩驳的现状向世初淳宣告阿尔克巴雷诺已死的事实,而这一切早在她和阿尔克巴雷诺初代首领露切相遇之时,就有了预兆。
不论身处迷局的人怎样选择,通往的道路尽头都只会是一片黑暗。
露切生前疑惑的,是永久地陷在深谷底端,不见天日来得绝望透顶,还是见识过人间的五色光景,再次堕回水深火热的坑底愈发显得悲苦无比,这个疑问也即将在她死后的多年揭晓答案。
在残酷的战争机器面前,有心之人珍惜的生命要么被勒住脖子高高挂起,要么被踩进淤泥,攀爬不上。
蜂拥而至的敌人敲碎和平者的脑髓,蛮横的袭击者屠杀着无辜的百姓。再生机勃勃的苗圃也连天的战火焚毁,恶臭的尸首弥散着腐坏的气味,静观老态龙钟的城市等候它的衰亡。
避无可避地席卷进这场战斗的彭格列,跨出的每一步都被拥有多时空记忆的白兰勘破。几名守护者包括他们的首领的所思所想、行为逻辑、攻击招数,无一不被摸清、透析。
密鲁菲奥雷家族首领都不用亲自出动,他甚至连露面也欠奉。
单只要标明破解的方法,传授给假六吊花,假六吊花们再传授他们的下属,就能轻松地按照往前安排好的策略逐一打倒守护者们。
没有人能够在白兰面前隐藏自己的预谋。毕竟,谁也无法抵抗平行时空的自己。彭格列的成员们面对白兰,即是面对平行时空的,可以被无数个白兰试错的自己。
时至今日,没有人不明白这场战役彭格列必败无疑。无论人们是否明晰这一点,密鲁菲奥雷家族的进攻都不会稍稍缓解。
白兰·杰索更不会放慢他意图碾碎一切的步伐。
可饶是无知无觉的蝼蚁,在大象巨大的脚掌压下来之时,还是会选择争上一争。何况出生黑手党,从事于黑手党,披着血与铁走到今日的彭格列家族成员们。
令人扼腕痛惜的是,少年的风光早已随着年少的青春远去,成年的彭格列首领以及他的伙伴们,迎来了刻写着惨痛的时局。
在骤变下被挨个击破的守护者们,在疲乏的应付之下虚弱无比。他们如同一只只吃力挣扎的飞虫,被热带雨林里分泌的浓厚树脂捕获,迟早会干燥的空气下凝固成一颗琥珀。
无人能够幸免遇难。
她为什么会忘记这么重要的事情呢?觉醒了平行时空的记忆,毁灭到只剩下最后一个时空的平行时空记忆共享者白兰。
世初淳脚底垫着潮乎乎的尸体,双手扣得鲜血淋漓。
她爬不上万人坑的顶端,只能撕下自己能撕动的布料,替狱寺隼人包扎伤口。中途不断地反省自己应该多带一些药,多拿些水和食物,尽管当时的条件并不允许她那么去做。
没有后悔余暇,现实已然执行判决。
竭力的奋斗也不能在恶劣的环境下,强行挽留一条濒危的生命。她牵着手,走过幽谷山林的少年,靠着她的肩膀,渐渐失去呼吸。她一点办法也没有。
清寒的月色依附在堆砌着泥土、血水的坑底,静谧得蝉声也缺席。狱寺隼人停止呼吸的时候,她触碰着岚之守护者的脸,睁大的瞳孔满是难以置信。
她给他做心肺复苏、人工呼吸,想尽自己看到过的抢救知识,巴望着能拯救珍惜之人的性命。最终还是无法。
满天星斗是那么明亮,却没有一颗能够指引她方向。严寒的苦地都走过来了,如何走不到温暖的田园?
世初淳像是被兜头套在一个黑布袋内,有绳索在她的脖颈处慢慢收紧。
忽而天空被星星扎出明动的光,那一闪即逝的光芒辉映着狱寺隼人沉静的,仿佛熟睡着的面容,不可名状的心绞痛猛烈袭来,竟然叫她有种被开膛破肚的撕裂感。
世初淳睁着眼睑,三番五次地试探着狱寺隼人的心跳声——什么也没听到。
忘却了的呼吸,在濒临窒息时躯体才倒逼意识唤起吐纳。她倒抽了一口冷气,张开双臂,拥紧死去的孩子,恍若怀抱着自己毕生的无能与罪孽。
踩着泥地的人却似陷在云端,要让这坚实的地表全裂开,投入水深火热地??着求生的众生,人才能略略体会到自己还活着的事实。
接下来发生的事与噩梦无异,而此次噩梦再也不会苏醒,反衬托得过去的日子像是她一人在坑底编结出的梦幻泡影。
万人坑上陆陆续续投掷一些尸体下来,世初淳白天爬出去找食物,晚上找回来,与狱寺隼人坐在一起。
岚之守护者坐着,就跟睡着一样,怎么能叫人不心怀侥幸,企盼着他再次睁开眼睛?人怎么会害怕亲近者的尸体,怕只怕他永远离开了自己。
世初淳能在某些尸体上摸到有限的食物和水,有次她摸到了一根断了的发簪,瞧样式有点眼熟,低头仔细一看,是个老熟人——
彭格列暗杀部队的首领XANXUS。
“呵,他们那群废物,连个女人也保护不好。”身为阶下囚的暗杀部队首领大笑着,快要熄灭的死气之炎照着他脸部丑陋的疤痕,“彭格列就该我继承……咳——咳——一群没眼色的东西……”
没一会就绝了声息。
世初淳保持着摸食物的姿势,合上他的眼睛。
黑黢黢的万人坑是个天然的死亡监狱,哭嚎声从四面八方传来,没过多久就渐次止息。
女人忘了自己从什么时候起,只找东西,不看尸体。她找到食物就自己吃一小点,剩下的全数喂给狱寺隼人吃。
残存的理智告知她,身侧的男人逝世多时,那渔火一般乘着船只出航的情感偏偏死心眼地认为或许她多喂几口,多坚持一下,他就能活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