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母后常常夸自己聪慧,可自己和临华相比还是差了一截,临华的性子又招人喜欢,她们之间向来是无话不谈的。只可惜近些年临华一直病弱,不禁断了交往,只有出宫时方能相见,前一阵又被刺客所掳,实在不令人不担心。
临华手中的是一册《南王离瑧传》,言辞简练的记载南王离瑧历经敬、宣两朝的经过,如何从重华山出,如何一路北行,招纳贤士良将,收复周边小国,为景盛王朝打下半壁江山,最终助靖王称帝,功成身退,等等,事无巨细,一一说明。
飞琼说她幼时就读过这部书,极为喜爱,每年都要翻上几遍,几乎可以倒背如流,就连她跟在自己身边,都渐渐耳濡目染,可以说上几句。
临华啼笑皆非,未免太过夸张。
“郡主,郡主……”霓乐悄无声息进门,捏着嗓音轻轻呼唤,乍然一听,居然像极了飞琼平素惯常的腔调。
临华不疑有他,自然而然的答应一声,慢慢将目光从书册移开,竟是乔装打扮的霓乐公主,她一呆。
“你呀你,明明聪慧得不得了,就这副一脸呆滞的样子,叫人看了笑话!”霓乐这回终于相信临华没变,父皇母后面前她总能对答如流妙语连珠,可私下里被自己捉弄时,每每就露出呆若木鸡的放空表情,说不是一个人,谁相信?她自如的走过去,眉目宛然:“看什么这么开心?”
临华合起书册,朝她晃晃书皮,这个名字她已经在临华这里司空见惯,“就不能换换别的看,总是一本,多没意思。”
这时,昌仪公主和公仪云菲跟在后面一起拉帘走来,飞琼自觉的为她们沏茶,临华感到不知所措,忆起自己两次进宫,一回是皇后的凤栖宫,一回是丽妃的玉烟宫,进出都有宫人行礼拜见,她眼中闪过一丝空茫,凭印象敛衽行礼。
霓乐很是吃惊,有点不太能够接受她的行礼,挥挥衣袖,连声说:“免了免了。”
昌仪公主在旁边适时地说道:“我和霓乐以及公仪是专程来看望你的,看在我们的面子,莫要拘礼。”
公仪云菲依旧是公仪大小姐的气派,一身石榴红罗裙,金线刺绣,妆容精致。她四处打量,秀狭凤目嵌于纤长蛾眉下方,一副找茬的架势,这房间典雅归典雅,竟无半点华贵装饰,浑然不似郡主闺房,她半是不屑半是鄙夷:“没有水晶帘,没有通阔的屏风,晋平王府果真穷酸落魄至此?啧啧啧,这哪里配得上金尊玉贵的临华郡主,怕是普通人家的千金都会嫌弃。怎么,晋平王府所得的财宝赏赐都被某人挥霍了不成,亏他还振振有词的说对妹妹怎么怎么好,依我看,根本是徒有虚名嘛。”
她的话说的毫不客气,句句都冲着掌管王府中馈的君奂期而去,完全不顾两府情面,同时也说明她根本没把眼前的主人放在眼里。早就听闻相府两位千金,欧阳玥顽劣张扬,公仪云菲乖张跋扈,看来并非徒有虚名。那日晚宴所见,只不过是公仪云菲故意表现出来的待客的得体气度,而今失去礼仪的约束,盛气凌人,才是公仪大小姐真是的一面。
临华淡然的听着,面容并无恼怒神色,静静等她说完,缓缓道:“左相府邸之气派,自是以无数珍宝财富堆积而成,瑶池玉树,明珠琼花,富丽华贵,堪比王宫。只是晋平王府若世代不停地搜罗珍玩宝物,堆砌如山,便就不是晋平王府,公仪大小姐,你说可是?”
晋平王府世代忠良,不屑于争权夺势,淡泊名利,虽累有功勋,赏赐颇巨,却鲜少表露黄白之物,唯独这代出个嫡子君奂期,喜好花天酒地,醉生梦死,若说晋平王府历代积累的财富尽数烧于其手,倒是不足为奇。
公仪云菲被驳得哑口无言,冷哼一声,悻悻道:“你们兄妹,个个都伶牙俐齿得很,行,算我说不过你。不过,”她一顿,飞琼端上茶来,她向来不喜清淡,命飞琼换一盏浓酽的,接着说道:“君奂期,我和他可还有笔账要算。”
茶是雪岭初霁,其味清淡疏远,有如月色,公仪云菲非要浓酽的,简直是暴殄天物。霓乐哭笑不得,想要说教一番,但素知她的性子,你有一句,她必要顶上十句,十分难惹,只好作罢。
云菲心满意足抿一口茶,飞琼为着她能满意,足足放了三倍的茶料,最后还是免不了被她抱怨。
说起要算的那笔账,实际上和云蘅有关。许祭酒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就算闭门在家,还是会听到些风声,更何况云蘅表现得十分异常,告假在家,茶饭不思,辗转反侧,更加不准侍女入内侍奉。
结合许祭酒私印丢失一事,不用问也知道云蘅究竟苦恼什么。
事发前,云蘅一直喜滋滋的和君奂期、欧阳珏二人混于一处,端茶倒水,侍候笔墨,殷勤之至,丝毫不嫌折辱自己相府公子的身份。云菲一想起这一点就气不打一处来,她真想说,人家堂堂晋平世子最是爱重颜面,他呢,有么?
云蘅实在天真,自以为君奂期和欧阳珏替天行道捉弄许祭酒,哪里明白,分明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合起伙来戏弄他呢?这小子,不知自己几斤几两,就敢傻呵呵跟别人亲近,被人家卖了都不知道,云菲无可奈何:“云蘅的聪明和翡翠的愚蠢差不到哪去,我真怀疑当时是不是弄错了。”
公仪云菲口中的翡翠是其豢养的一只鹦鹉,有人费尽心思搜罗来送给贤妃当做贺礼,没想到那只鸟聪明归聪明,性情却桀骜得很,在被送往帝都的途中就逼死了一只同伴的鸟,进宫以后,毫无灵性,惹恼了贤妃,后被转赠给她。
晋平王府待客向来只是茶水点心,毫无特色,临华这里也不例外。云菲尝了几块点心,只觉清淡乏味,毫无新意,撇撇嘴说:“难怪君奂期拼着被打死的风险也要在外面花天酒地,想想也是,流芳斋是赏不尽的美人美酒,多潇洒快活。就知道你这里无趣得很,幸亏我早有准备。”
她从腰间解下一只比寻常荷包要大得多的绣袋,解开丝绦,像是变戏法似的倒出一堆瓜子。这已足够令人惊讶,谁料昌仪、霓乐两人怀中同样藏着一只慢慢装着瓜子的袋子。三只袋子所装的瓜子倒在案上堆成小山。
云菲说,瓜子是她偶然从一个海上经商的商人手中得来的,并不常见,那商人畏惧公仪氏的威名,讲妥条件,就愿意乖乖供奉瓜子给她。云菲很是满意,称等到那商人供奉的瓜子下次到货,她就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