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是因为重见故人，在小巴车上睡得迷迷糊糊的季弦月又一次梦到了刚认识骆青野那会儿的情景。
自从跟学霸同桌单方面熟了之后，她没少拿这事逗趣少年。虽说每每都能收获对方一枚恼羞成怒的白眼，但她仍觉得乐此不疲。
仿佛她的最终目的，就是让冰山出现裂缝，如此阳光才有了可趁之机，得以窥探到真实的少年心绪。
“服务站到了，我们休息十分钟！抓紧时间，快下去活动活动的么。”
司机是一名年近五十的维族大叔，普通话说得一般，口音极具地方特色，算是连蒙带猜能听懂的程度。说起话来中气十足的，这一嗓门直接把季弦月从青涩朦胧的校园梦境里，拉回到了萧疏古荡的边陲公路。
呼啸而过的西北风混着休息站里播放的摇滚乐，和成了一曲放荡不羁的二重奏，吹得季弦月脑瓜子发懵。
瞥了眼走下车的骆青野，又想起方才梦里的年少郎，她终于后知后觉地体会了一把什么叫“最熟悉的陌生人”。
看起来，这位“陌生人先生”是第一次来新疆，对此地风里带沙的天气一无所知。
这会儿他正微微蹙着眉，将冲锋衣的拉链拉到顶，试图遮挡一二。无奈此人脖子修长，平时为他平添几分优雅气质的优点，此刻也成了坏事。冲锋卡刚好卡在下巴处，起不到半点作用。
季弦月摸到自己口袋里还有个全新的备用口罩，犹豫着要不要给对方送过去。
“青野，我这儿有口罩。”说话的是和骆青野一起出来玩的朋友。那女生似乎和他挺熟的，从包里拿出一个防尘口罩递给骆青野，开着玩笑：“还没拆封呢，便宜你啦。”
“嘿！还别说，这小姑娘的心思就是比我们大老爷们的细啊。曹妹妹，你那儿还有多余口罩么，能不能也便宜我一下？”另一个朋友一手勾着骆青野的肩，笑嘻嘻同那女生说话。
曹伊水闻言，双手一摊：“这是真没了。”
“你是真偏心啊！”
骆青野虽然没有说话，但站在吵吵闹闹的两人中间，倒比在车上时多了几点人气。
季弦月错过了献爱心的最佳时机，而且人家送的“爱心口罩”还是专业级别的，比她手里这款一次性的贵了十几倍。
她有些遗憾地停住了脚步，把口罩重新塞回口袋里。
也许是余光里捕捉到了她方才慢慢靠近的身影，骆青野忽然侧头看了过来。
男人眼里的情绪被镜片遮去了大半，季弦月看不真切。怕自己这样子，落在对方眼里，多少有点莫名其妙。
她觉得尴尬，低头拍了拍外套，欲盖弥彰地抱怨着，“这里，灰也好大啊。”
啧，好像更莫名其妙了！
说完，也没等骆青野给出什么反应，转身回到要好的师姐身边，满心的懊恼隐藏在乖巧的站姿下。
她轻轻呼出一口气，心里给这段久别重逢的开场白打了个分——超烂！
骆青野收回了目光，身边的杨西还在因为没口罩的事而絮叨，噪音污染指数直逼空气中飘散的沙尘。他被烦得一阵头疼，将手中的口罩塞进他的外套口袋里，“你要能学会闭嘴，起码能少吃两斤土。”
“就知道你最心疼我，谢啦老骆！”
知道自家搭档是个嘴硬心软的死傲娇，杨西挨说了也不生气，美滋滋地戴起了口罩，冲他竖起了个大拇指，“哥们也爱你！”
被高调表白的哥们冷冰冰拒绝：“滚。”
杨西有鼻炎这事没什么人知道，但和他搭档了快两年，骆青野和他呆一块的时间长到没办法发现不了。可对方没说出来了，他也权当不知道。
一旁的曹伊水不清楚这些，见骆青野没了口罩，忙问：“那你自己怎么办？”
他摆摆手，转身回到车上，“我没事。”
杨西顶着曹伊水哀怨的眼神，嘿嘿一笑，“别这么看我呀曹妹妹。要不然，我摘下来还给你？”
“算了啦，拆都拆了，你就戴着吧。”未了，又补上一句，“反正，给你给他都一样。”
也不知道是说给杨西听的，还是告诉自己的。杨西没有接话，把塑料袋揉得撕拉作响，点点头，算是回应。
他们停留的休息站距离雅莎县城还剩不到一百公里的距离，就在季弦月以为自己这回终于要投入胡杨的怀抱，摆脱做狗的命运时，蒋伯云的助理给大师兄陈川打来了电话。
众人似是心有所感，师姐阿玲更是眼明手快，直接抢走陈川的手机，“别接啊师兄，十有八九是叫我们回去干活的。”
季弦月双手合十，可怜巴巴地哭诉着，“师兄啊，可怜可怜我们吧，孩子都多久没假期了。”
阿玲举起手机，“师兄，牺牲小我，成全大家吧。”
陈川一愣，好脾气地问她什么意思。
季弦月和她一搭一唱：“就当自己的手机，不小心掉在了沙漠里，接不了这个电话。争取两日假期，胜造七级浮屠啊。”
“别闹。”陈川被她俩这胡言乱语逗乐了，“打不通我电话，自然也会来找你们。东哥哪次会放过我们？”
这话在理，一般陈川如果忙没接电话，论资排辈，下一个手机响的，就是阿玲。阿玲不想自己亲耳听到噩耗，乖乖将手机双手奉还。
“喂，东哥？怎么了？”
陈川走到一边去接受上级指示了，剩下几人围成一团，叽里呱啦地猜测老头这回又整出了什么幺蛾子。
“不是，我没记错吧？出发前，老师是不是还夸咱们画得不错，所以才给批的假？敢情，诓我们的呢？”
“瞎说话！”阿玲反驳，“老头虽说有点资本家的坏毛病，但不至于这么恶趣味，骗我们这一遭图什么？”
“咱们之所以来拜城，不就是为了那八幅壁画么？这都弄完准备撤了，还能出啥岔子？”
年纪最小的师弟很傻很天真：“哥哥姐姐们是不是都太悲观了？或许东哥只是代表老师来慰问我们，关心一下这个假期玩得开不开心呢？”
众人：“放屁！”
“注意文明用语，一个个都是读书人，不要说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