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真是惟妙惟肖,淋漓尽致。
“我扶你进去。”衡阳见他放过了陆照枝,心头一松,躬身让他的手臂架在背上,好让他舒服些,慢慢地往府里挪去。
她甚至都没有回头看一眼。
“衡阳!”陆照枝大声开口,却换不来她一个回头,只能默默转身,一脚踢在了路旁的石块上。
“嘶!”他本能地喊出声来,这才察觉自己无意中竟效仿了赵怀英的‘柔弱’,只是自己的柔弱无人心疼。
他拖着疲惫的步伐走了几步,一直在远处跟着的余痕,也一瘸一拐地跟了上去,“公子,夫人怎么可以这样对你?
“俗话说,一日夫妻百日恩,夫人怎么能不念旧情呢?”
余痕是个局外人,他看得清楚,自家公子自夫人嫁进府后,并无半分亏待,甚至是掏心掏肺,谁曾想,竟生养了这么个白眼狼。
自己丈夫尸骨未寒,不顾名声,跑去给别人做妾,本以为是为赵怀英权势相逼,没想到她竟承认是自愿的。天底下,哪里还有比这荒唐的事。
陆照枝漫无目的地在前头走着,余痕跟在后头碎碎叨叨。此地离白云寺还有些路程,他不想回去,一身狼狈,少不得又要叫阿姊担心,只求能早些天明。
不知从哪个巷道窜出来一只黄耳,毛色橙黄,虽然打过雨,但还看起来还是油润润的,有些瘦骨嶙峋,摇着尾巴,在陆照枝的不远处停下。
和自己一样。
他蹲下身去,叹了口气,摸摸狗头,“看来,你和我一样,都是被抛弃了。”
真惨,好在有只狗和他一样惨,好像又欣慰了一些。
那狗闻到了他身上残留的血腥味,很是兴奋,探过脑袋嗅了嗅,把脑袋往他身上蹭了蹭,尾巴摇得更欢了。
“怎么,想让我带你回家啊?”他揉了揉狗耳朵,面露难色道,“要不,你汪几声,就当是你求我?”
一旁的余痕听着这话,总觉得有些熟悉,又有些奇怪。
那狗似乎挺懂了,昂起头,朝天汪汪汪几声,把陆照枝叫得有些兴奋。
“你可真是爹的乖儿子!”
余痕拧眉看着眼前荒唐的一幕,默默地按了按脑门,这也没喝酒啊!
陆照枝话音未落,从巷尾又跑过来一只样貌相仿的黄耳,看着和自己正在摸的应该一对。
跑过来的雌狗,嘴里叼着不知从哪里来的鸡腿,显然方才雄狗那三声叫唤就是冲着自家娘子来的,一下子拱开陆照枝的手,奔了出去。
他气得就要抬腿去踹狗屁股,却被余痕一把拉走,“公子,你和这两个畜牲计较什么呢?!”
余痕刚说完,忙捂住嘴巴,言多必失,还不如不说。
好在,陆照枝的目光早被两只恩爱的狗子给吸引住了,聚精会神,津津有味,看样子,很快就要鼓掌了。
甚至有些羡慕。
余痕心一惊,刚刚那几下磕头,莫不是把自家公子的脑袋给磕坏了。他拉住陆照枝,把人往正路上引,“公子这么晚了,我们还回寺庙吗?”
陆照枝摇头,径直往京城最繁华的街市上走去,他很久没来了,有些陌生。
比起先前,他的身形几乎消瘦得不成样子。他的目的,只有一个,望月楼。
以前他总想去,不过是年少轻狂因为好奇心痒,后来成婚以后,他对这里更是毫无兴趣。
大周的京城是个不睡城,无论多晚,这望月楼总是歌舞升平,热闹非凡。
余痕虽未进去过,但也听过。这里能喝酒,喝得也不完全是酒。
陆照枝要进,余痕看着满眼子花花绿绿的男男女女,一时间慌了神,拼尽全力拦住他的去路,“公子,我们还是回去吧!”
陆照枝推了他一把,红肿的眼睛微微有些怒意,用手指了指望月楼三个金灿灿的大字,“从前,我看不起那些到这里来买醉的人,可如今我就是那个人。余痕,我孑然一身,还要顾虑什么吗?自然是哪里快活,去哪里。我不过是想喝点酒,我有什么错?”
“公子自然可以喝酒,就是这……它这里……”余痕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和他解释,这可不是个正儿八经的喝酒地。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陆照枝说罢,从衣服最里头掏出一个破旧的荷包,看样子已经有些年头了,灰扑扑的,看不清上头的花纹。
他拿在手中掂了掂,听到银子在里头碰撞的声响,舒心地笑着把荷包拍到了余痕手里,“不慌,咱们有钱!”
荷包沉甸甸的,余痕有些不敢相信地打开瞧了瞧,确定不是石子以后,惊叹道,“公子,你哪来这么多钱啊?”
从前,这么点小钱陆照枝自然不会放在眼里,但眼下穷得紧,攒起来更是费力。
陆照枝没敢看那荷包,脸上却轻描淡写,“本来是想给她买支发簪的,不过用不到了。”
他以为还是一点希望,至少她不会这么无情。余痕看着手里的荷包,心情沉重,却不知道该如何去安慰。
“没有她,我陆照枝又不是活不成了,”他一把揽过余痕的肩膀,一边往里走,“走,不醉不归!”
“公子,我们还是不是进去了,酒多伤身。”余痕还在劝,他已经不止一次看到陆照枝在偷偷抹眼泪了,不能再这样沉沦下去了,须得振作起来。
四周嘈杂,陆照枝听不清楚,径直走到柜前,示意余痕递上银子,“掌柜的,来壶好酒。”
都说望月楼的酒为独家自酿,香得不得了,外头买不到。
掌柜的是个颇有风情的妩媚女子,她上下打量了他二人一眼,目光落在银子上,有些嗤之以鼻,“什么酒?合卺,分桃?”
“有意思,不是新郎喝什么合卺酒?”这把他那些应该美好的回忆通通翻了出来。
“你是头一回来吧,到了咱们望月楼,夜夜都是新郎,有什么不能喝的?”
陆照枝感慨,真正孤独的就只有自己一个人。他心一横,“我要分桃酒。”
分,这不是当下正期待的吗?
掌柜低应了一声,命一旁的店小二领着他们上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