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望月楼,喝杯酒也要兴师动众吗?”余痕走在他身侧,小心翼翼地发问。陆照枝没发话,跟着在前头引路的店小二,几经辗转终于在一间门口停下。
“二位请吧。”
陆照枝推开门,望月楼的陈设可谓是连宫中也不及,过眼出皆是泼天富贵。他在无心观赏,在桌前坐定,拿起酒壶斟满,一饮而尽。
区区一杯不起眼的小酒,香气扑鼻,久散不去。陆照枝翻来覆去瞧了瞧,又看着杵在原地的余痕,“一起喝。”
喝醉了就好,什么都不记得了。
余痕仍旧无动于衷,他收回目光,无奈叹气,“也是。被抛弃的那个人是我,何必拉上你一块伤心?”
正说话间,有个衣着艳丽的年轻男子从外头走了进来,他看了看屋内两个人,以为来了桩大买卖,不由害羞地低下头去,“小的名唤小春,特意过来伺候二位喝酒。”
两人对看一眼,才反应过来,这杯酒的用意,险些没吐出来。
“滚!”
若换从前,陆照枝必然不会平静地坐在这里,可现在,却只能淡淡地吐出一个滚字。
那是他用买簪子换来的酒,钱不多,可也攒了整整三月,这酒一滴不能剩。
小春见捞不到油水,少不得轻骂一声穷鬼,最后悄然离去。
“公子,我们还是快些回去吧……”余痕知道他心里苦,看着他已然有了几分醉意,一手遮住酒壶。
他把酒壶夺了过来,也不过酒杯,把壶嘴对着自己一顿猛灌。琥珀色的酒液顺着他的脖子,缓缓流入衣襟,烧灼他冰冷的皮肤,好似温情过后的余温。
酒壶落下,他的脑袋也跟着垂了下来。几颗剔透的酒珠子挂在他尖削分明的下巴上,那双深黯的目光,显得格外温和平静。
曲终人散了,只是他还没有想过往后的路,该怎么走?萤灯说过,要把她带离那里,因为她不喜欢,没想到,最后自己成了笑话。
他遐想间,突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从隔壁的屋子里传来。
余痕屏气凝神,把脑袋轻轻贴在木墙上。
“还是没有下落么?”
陆照枝认得,那是端王赵怀庆的声音。
“是,不过卑职可以肯定陆小侯爷不在肃王府。”暗卫轻声回话。
陆照枝握着酒杯的手,悄悄一紧,静静聆听着对方的谈话。
“继续找。”端王吩咐道。
暗卫沉默半晌,有些不解道,“殿下真的要帮他吗?”
“父皇对陆家的事一直耿耿于怀,心结难解,”端王叹气道,“我也是在帮我自己,大周不能没有陆家。”
“那殿下相信那些传闻是真的吗?小侯爷他……”
陆照枝眼眸微动,神情紧了几分。
“我不信,”端王斩钉截铁,“那些年弹劾陆照枝的折子都快堆积成山了,什么说他贪财骗色,什么草菅人命,都有。唯独没有一个弹劾他对大周有异心的。”
陆照枝眸里涌过一阵暗流,最后渐渐平静。他起身离开了屋子,渐渐地加快了步伐,直到江边,余痕才勉强能跟上。
“公子,或许我们?”余痕想说,可以求助端王来洗清陆家的冤屈。
“余痕,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他望着江面,目色清冷,“可我现在只想静一静。”
酒很好,好到他以为真的可以忘记的时候,才发现那个人早已融入血里,融入骨髓。
“念归三岁了,还不知道她的爹爹长什么模样呢……”他痴痴傻傻地望着,“不知道也好,我不是个称职的爹爹。我懦弱,胆小,我他妈就是个废物啊!”
“念归又怎么会喜欢一个废物爹爹呢?”江风吹得他头脑悄悄清醒了些,脸上露出苦楚的笑意。
“余痕,我真希望我已经是死人了,这样我至少好过一些。”他喃喃说着,想起三年前的那一幕,顿时血气上涌。那些追随自己,出生入死的兄弟,恐怕到死的最后一刻,都不明白为什么会被当成叛军擒杀。他们也有父母妻儿,想到这里,他抬手狠狠地就是几巴掌。
余痕见状,急忙上前拦下,“公子莫自责,暗箭难防。留在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弟兄们还在,陆家一定可以登山再起。”
“你以为你死了,她就能回到你身边吗?念归就会想起你这个爹爹么?会有人,替你洗清冤屈吗?”一个熟悉的声音闯入耳朵,陆照枝怔怔起身,回头看去,陆明月正在不远处站着。
他的第一反应就是跑,头也不回,陆明月早猜到他的性子,也有所防备,“站住。”
“阿姐,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他神色尴尬,下意识地挥了挥身上的酒气。
“我一直不见你回来,就猜到你会去找她,怕你出事,”陆明月道,“我希望你能振作一些,没什么是过不去,你现在觉得难受,多年后回想起来,只不过是往事一遭。”
余痕知道他受了委屈,才这般消极,又听见陆明月训斥弟弟,忍不住道,“大小姐,你有所不知,确实是夫人她……她负了公子……”
“我知道,”陆明月打断他,“可是阿照,你想过没有,她如果真的辜负了你,又何必冒着那么大的风险把孩子生下来,肃王的手段你不会不清楚,哪怕他对衡阳是一心一意的,但这关乎着皇家血脉的纯正,倘若事情败露就是杀头的大罪。不管真真假假,她现在人在王府,除了顺从迎合,她别无选择。她愿意告诉你事情的真相,就是不愿意看着你一而再再而三地颓废下去,她一直在等你带她回家,你明白了吗?”
“阿姐,我……”他浑身打了个激灵,满面羞红,“我知道错了,就像你说的那样,我一定会带她离开那里。我其实也不是怕被辜负,我只是心疼,赵怀英那样的病态的性子,我真的很担心,担心她有一天出事。”
“肃王同她自幼青梅竹马,非是一般的情谊。从你那次潜入王府就可以分辨出,他想她留下,他根本就不在乎她的心在哪,所以你不能再叫她失望了,更不能做出伤她心的举动。”
陆照枝目光坚毅的点点头,“我会的。”
不过,他真的没想到,赵怀英竟然不惜伤害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