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牵引着四蹄离地,远远看去就似天马奔腾,拉着云辇里的仙人降入凡间。
四人怔忪之际,马车已到了近前,宁松晚惊得后退了几步,马车正好停在她先前站立的地方。落地时的上行风掀起了车幔,露出车里“仙人”的神姿。
男子长发未束,绸缎般倾泻在身后。狭长的双眸轻阖,猎猎浮动的素袍宽袖沾染了晚霞的薄红,越发将人衬得清滟独绝。明明是副矜贵相,却因着半截琉璃面具和懒散的坐姿,生出两分妖冶惑人之感。
宁松晚直觉此人危险,拉着乐心和阿照向一旁退,语气极为谦让:“对不住,挡了阁下的路,我们这就离开!”
说罢,她就绕过马车准备继续下山,身后却蓦地传来一声:“站住。”
男子的声线很是独特,既像穿林而过的风,寻不着来处,又像冬日里的雪,裹挟着清清寂寂的冷冽。他语气不重,却有上位者的自信与从容。
宁松晚缓缓回头,见男子已睁开了眼,正斜斜睨向她。四目相触的瞬间,她的心陡然一震!
她见过文卿安升堂时的眼神,那种官威赋予的压迫感的确让人忐忑,但也仅仅是忐忑。而此人的眼神看似散漫,却无端令人心生惶恐,仿佛他生来便带着凛凛天威,不容冒犯。
“姑娘的画,可否容在下借阅一番?”
说这话时,他的手已然探出窗外,俊瘦的骨节和略带薄茧的手掌,似蕴藏着特别的力量。宁松晚知道他不是在请求,而是在命令。
她装起糊涂来:“画……什么画?”
男子忽尔笑起来,神态张扬又恶劣,在他的笑声中宁松晚的脸色一点点褪成了惨白。她大概明白赵叔为何突然割爱并搬家了,看来是这些画被人盯上,他预感到了危险要逃命。
宁松晚转头看了看乐心,十几幅画抱在怀里委实太过点眼,想藏都藏不住。她又暗暗扫量那些护卫,他们不只轻功了得,还都带了刀剑,在他们面前,阿照那点功夫只能算花拳绣腿。
就在宁松晚余光瞥见有人迈出一步打算硬抢时,她蓦地对男子展露出个讨好的笑容:“原来阁下也是爱画之人,既然如此,何妨与君共赏呢?乐心,还不快将新收的几幅画借给这位公子一阅!”
乐心只觉后背的冷汗涔涔而下,但还是听话的抱着画囊走到车窗下,由着男子一幅幅取阅。
仅剩的一点天光勾勒着男子俊美的侧颜,他眸光低敛,神情淡漠,显然过目的画作里没有他真正想要的。待一一查阅完,他再次看向宁松晚:“就这些?”
“就这些!”宁松晚笃定的答。
男子眼中流泻出一丝失望情绪:“有劳了。”
他说着客气话,可宁松晚却如一张拉满的弓般紧绷着,她知道此人就是一头刻意收敛着气息的凶兽,必须在不激怒他的前提下尽快远离。
“无妨无妨,大家都是惜画之人!”她仍旧赔着笑:“只是天就要黑了,不敢耽误阁下赶路,我们也得快些下山去投客栈了,不如就此别过。”她诚挚的拱手作别,转身就带人快步离去。
宁松晚手捂着心口时,能碰到贴身收着的那幅斗方小品,若她猜的没错,男子要找的应该就是这幅。可若她刚刚拿出来,只怕他们四人就下不了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