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影梦里都还是和花暮迟相关的种种。
双生神胎诞生之际,雪神分明已经在魑摇镜中看到了他的未来:沉沦入魔,为祸苍生。
雪神为何没有杀他呢?
那时他无半点反抗之力,雪神却没有杀他?
是否因为……因为……
——“因为我杀不了他。”
念影猛然惊醒。
“因为我杀不了他。”
“因为我杀不了他。”
雪神沙哑的声音不断盘旋。
杀不了他,杀不了他是什么意思?
念影按住心口,低声唤道:“姑姑。”
半真半假的感应中,她似乎明白了雪神的意思。
既然祸患不能彻底根除,那便应由她来遏止往后的罪孽。
念影披上外衣,推门而出。
脚步踏入门外,恍惚着听见了似是兽类的沉重呼吸声。她脚步一顿,不由得往左侧看过去。
“阿颜。”
来人却是玉玲珑。
念影冲她温和一笑,下一刻,意心镜发出响动。
玉玲珑缓步朝她靠近,此时意心镜的那边传来列盈的怒吼:“阿颜!玲珑又在给我灌酒,简直不顾我死活!”
念影下意识掐灭镜子,望着已经走到自己眼前笑意盈盈的玉玲珑。
“……”
空气瞬间有些凝固。
四目相对间,分不清到底谁更尴尬。
念影往后踱了一小步。
下一瞬,“玉玲珑”身后缓缓出现了一道灰黑的隧道。
空间缝隙?
“玉玲珑”轻挑了下眉,转身就往缝隙里扑。念影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她的衣尾,随她一同掉了进去。
黑暗仅持续刹那,视线敞亮,念影定神,发现自己还是处在狸山——在南峰的白皑雪景中。
而眼前的玉玲珑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只比她大了足有三倍的兽类,它浑身皮毛都是银白色,眼珠血红,耳朵堪堪遮住头上的两只角,还长了三条长尾巴。但很明显是狼形。
雪狼。
在飘雪中,它的奇异反而被映衬成了一幅画卷。
念影蓦地仰头,眼眸焦距放大,很轻很轻的眨了一下眼。
白雪骤停。
看起来这里是真的狸山,那么方才她是在幻境之中?所以才会出现幻听,听见了雪神的声音。
雪狼猛然扑过来——
念影回神,抵挡住它的攻势,抽出袖剑,刺向它的后腿。
念影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眼前的这只雪狼,究竟是幻化过人形的,还是……仅仅只是一直古兽?
交战中雪狼受伤,哪怕身形庞大也被摁倒在了地上,念影重重掐住它的脖子,咔嚓一声,生生捏碎了骨头。她遂一挥剑,将雪狼的一只角斩断了一半。
雪狼痛叫一声,使出全力将她掼开,缓缓地、慢慢地变成了一位男子。
念影脚步站定,错愕地看着他。
不关乎其他,是因为他半张脸都完全扭曲,若单独看,都不能认出是“人”,眼角处还有着极深的三四道长短不一的伤痕。
他满手是血,望着念影轻声而笑:“冥魔族使者,怀茏。”
“花神大人,幸会。”
他踱步靠近,仿佛是错觉,念影感受到了无比熟悉的淡淡熏香。
念影望着他:“我们从前见过吗?”
他剧烈咳嗽了一声,仍旧笑着:“花神大人该不会对每一个要杀自己的人都会说这样的话吧?”
念影眯了眯眼,倏地一伸剑,刺向他的手腕。他身影闪开,剑口轻而易举划破了宽广的袖口,从里掉落出一枚碧色玉简,色泽、大小、以及雕刻的文字令念影十分熟悉。
念影脚步微微一颤,盯着地上的玉简:“你和月族是什么关系?”
“嗯?”
“这枚玉简,是夜玄神君所持之物。”
“哦。”他了然般点了点头,轻描淡写,“他死了。”
人形再度化成狼身,体积比方才还要大了一倍。雪狼前腿重重踢在粗壮的树干上,嘶声怒吼:“他已经死了!”
利爪扑过来,念影及时避开。
雪狼嘶声,像是在竭力发泄着什么,不断在她耳畔重复那几个字。
念影咬紧牙关,轰隆——
雪狼仰天摔在地上,险些砸出一个大坑。念影将长剑从中间折断,变作了两柄锋利的短刃,双手同时刺进他的身体里。
雪狼吃痛将人推开,踉跄起身,却又被一股力道重重砸向一旁。树木倒塌,地面塌陷,念影重步往前,刃口再度狠狠刺进了他的身体里,一次次,皮毛都被染成了血红。
“花朝颜……”雪狼恢复人形,喷出一口血,艰难地喘息着,“月沉吟已经死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轰隆——
又是一道惊雷,紧接着飓风呼啸,白雪簌簌落下。
念影死死掐住他的脖颈,望着他狰狞的面容,切齿地发出声音:“我知道他已经死了,我知道他回不来了,用不着一次次提醒我。”
他遽然笑了起来。
“花朝颜……你很失败啊。”
骨裂声清晰可闻,人形比兽形是要脆弱许多的,他已经不能平稳喘息,在诡谲的笑容中缓缓阖上了眼——
不,不能杀他。
神志陡然清晰了几分。
念影正要松开手,突然身后出现一道人影,修长的手按住了她的手腕,指骨烧伤的痕迹无比显眼。
猝不及防下,那人一掌重重劈在了她肩胛。地上奄奄一息的人身形隐遁,消失在了原处。
念影身形微颤,按着伤口站定住,鲜血浸染了整只手,疼痛感逐渐蔓延。
她一抬头,只瞥见了那人极为清瘦的背影。
念影闭了闭眼,指甲嵌进伤口里,嘴里呕出了一大口血。
风雪停滞,意心镜再次起了反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