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颜!你在哪里啊?”是玉玲珑的声音。
念影擦了擦血,淡声道:“我准备回雪山,利用琉璃镜探查小迟的下落,把他抓回来。”
在琉璃镜的长久感应中,她看到了花暮迟在那场天灾中经历雷劫身躯化魔,一天内吞噬七位仙神的灵髓,在血魔成灾后慢慢将其统一,成为血魔主,为增灵力吞吃鲜血,吸食人魂。
这些年她行走各地,几乎每一处都能碰到作恶的血魔,见过灾难的场景,也救过许多被害的凡人。
她自诩守护苍生,却间接纵容花暮迟做尽恶事。
念影精准捕捉到了花暮迟所在地,只是她还没来得及去寻,他就主动来了狸山。
如果在海冥岛相遇的时候她百般斥他责他,和他起了大的冲突,他一定不会主动来找她。偏偏她选择的是当做没看到,忽略了他,偏偏花暮迟的性子最不能容忍的就是这种结果。
少年容颜又有了几分变化,那双眼睛煞是好看。
“小迟。”
念影望着眼前的少年,这是她的至亲,她最在乎的人。
错误已经铸成,如果要降罪,那便让他承受。
念影冲他微微笑了笑,掌心幻化出一团焰火,猝不及防间印进了额头。
花暮迟身躯定住,失了所有的反抗之力。
“小迟,犯了错,就要受罚。”
念影抓着他回雪山,将他带上了雪亟台。
雪亟台连接雪山地脉,能引天雷,诛杀神魔妖祟,打得连残魂都不剩。
花暮迟第一次感受到了巨大的恐惧。
“花朝颜,你明明杀不了我,也舍不得杀我。若想借此除掉我,那只会平白耗费自己的灵力,我可甚是心疼。”
阿姐会这么厌恶他吗?恨不得杀了他吗?
念影召来雪亟链将他锁住,神色平淡:“没有将你教好,是我的过错;让你变成这样,也是我的罪责。”
“没有将我教好?”花暮迟仿佛一下被戳中了痛点,“你从来没有关心过我,你和雪云舒一样厌恶我,只想打我、只想关我……”
“我是你的亲弟弟,我们是这世上最亲近的人!我都是为了你,为什么你偏偏对我这么心狠?”
“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我不想失去你,不想你受到任何伤害。”
他渐渐泪雨,字字悲音。
念影神色始终维持平静,听他说完一番话,手指从他侧颈拂过,解除了灵力封印的法术。
“小迟,”她凝视着少年的眼睛,“既然犯了错,就要受罚。”
“阿姐你要杀我吗?”花暮迟身子前倾,锁链在挣脱下铮铮作响。
念影缓缓转身,无声叹了口气。
雪亟台猛然震动,花暮迟双腿一软,膝盖重重磕在地上。清晰的跪地声令念影心中乍然一疼,脸色不由绷紧。
她应该要多动一些心思的,她一步错、步步错,没有及早将所有的心思放在他身上。如果从一开始就用心教导,或许他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念影开始禁闭在雪山之内,每日阅书习字,打坐修炼。
花暮迟被锁雪亟台,每日承受八十八道天雷。
雪亟台的仙气能在夜里修复好伤势,白日以完好的身躯再受天雷,一天一天,反反复复,承受着无尽的刑罚。
念影心思不定,总能从心底感受到他的痛楚,仿佛自己也在经历刑罚,就连素来对花暮迟甚为厌恶的玉玲珑看到时都不禁侧目。
念影再没有睡过一夜安稳觉。
玉玲珑还总打趣她:“阿颜,你可真是他亲姐。”
玉玲珑无所事事,时常在雪山陪着她,做点心给她吃。直至某日她突然在画室案桌角落瞥见一个掉落的碧色吊坠:“阿颜,这个坠子你是从哪里拿到的?”
她捡了起来,看到上面雕刻的是龙纹。
念影随意瞄了眼,“三月前在南峰与我交手的那位冥魔族使者,他身上掉落的。”
南峰鲜少有人踏足,她也是后来去一趟,才发现了这东西。
玉玲珑仔仔细细打量着,没有眨眼。
半晌,念影发觉到不对劲:“玲珑,怎么了?”
“是重烈。”玉玲珑说。
“重烈?”
这个名字念影并不陌生,“你是说烈焰赤角龙,重烈?”
她和重烈是见过几次面的,可是那个人,与印象里的重烈完全不一样。
玉玲珑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倏地将坠子往桌上一扔,随口道:“我还以为,他和夜玄神君一起陨灭了。”
念影手一抖,墨汁滴在洁净的白纸上,慢慢渲染。
玉玲珑瞬间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颇是尴尬地背过了身。
念影抬眼看向她的侧脸,轻声一笑,说:“我见过了他的真身,是上古雪狼。”
玉玲珑讶然:“雪狼生于西境梵罗界,早已绝迹多年。我只从雪前辈口中听说过雪狼,倒不曾亲眼见过。”
“我也是在古帛书上看到过。”念影说,“他的真身,的确和帛书上一样。”
她顿了顿,蓦地问:“玲珑,你很想他吗?”
“哪儿有。”玉玲珑避开她的目光,笑意慵散,“我不过就是觉得他挺有趣的,这一下子没了影儿,有些可惜。”
念影一眼看透她拙劣的伪装,笑而不语。
沉默片刻,玉玲珑忽又问:“阿颜,那你呢?”
“什么?”
她一字一顿:“夜玄神君。”
念影眼圈微酸,重新铺下一张纸,提笔,“月族没能脱离覆没的路,天降的劫数,哪怕是神也阻挡不了。”
“姑姑告诉我的时候我就该知道的,他并非什么圣佛,他改变不了天意。”
玉玲珑问:“你会很难过吗?”
难过的时候过去了。
“不会。”
已经毫无迟疑的回答。
某一段时日,她夜夜都能梦到他,一次次将那些没有来得及说的话说出来,可醒来身边什么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