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子的感觉似乎来的很迟。
到了美国之后一切都是陌生的,全新的环境,全新的生活,她忙着研究生申请焦头烂额,最初的痛很快消散。
心被她封在一个玻璃罩子里,只偶尔看到孟宴臣的朋友圈时才会被触动。
她不许感受发散,提着一口气全力冲向目标。
录取通知书下来,目标达到了,这口气也散了。
她很努力了,上课,读书,参加社团,交新的朋友,不断尝试新的东西。
按理生活每天都是新鲜的,充实的,快乐的。
她每天脸上都挂着笑,可心像一个黑洞,她就是什么都感受不到。
然后在一个午夜,她像突然被击中了,浑身疼痛,疼的起不了床,走不了路。
九哥从LA匆匆赶来带她去看病,从头查到脚,没有异常。
只能开了些止疼药回去,止疼药时而管用时而不管用,她没法上课,每天躺在床上哭。
九哥带她去了更好的医院,依然无果。医生建议去看精神科。
医生说叶子的情况暂时还不需要服药,只开了一些安慰剂,定期做心理咨询。
叶子很快好起来回去上学,因为心理咨询师不在剑桥,她只能暂时停掉咨询。
课业繁重,她落下了好多课程,她失眠正好可以彻夜学习,却越来越难以集中注意力。
情况逐渐恶化,她起不来床,也不吃东西,睁开眼似乎已经耗尽了所有力气,她不去上课,导师打电话来骂人,她无动于衷。
隔壁同系的韩国女孩金琳娜奉命来敲她的门,没有人开,找来公寓管理员开了门,发现她割开了手腕...
之后叶子办了休学,老老实实的治疗,一边吃着抗抑郁的药,一边接受心理咨询。
心理咨询师问她为什么要割开手腕时,她说不知道。
她是真的不知道,她的记忆模糊又混乱。
好久之后她才想起,为什么呢...
大概是潜意识认为他会像曾经那样冲进来抱起她...
多荒谬的想法。
积极治疗情况却时好时坏,她在医院三进三出,期间时不时听闻国坤市值屡创新高,又收购了什么新兴企业,事业版图扩大...
她居然觉得欣慰,毕竟两个人之间,有一个过的好就可以了。
转眼年底,她去复查,竟遇上了许沁。
许沁穿着白大褂,却和她一样在诊疗室门口排队。
两人坐的不远,谁也没打算说话。
两人的名字先后被护士叫到,他们几乎同时站起,走进不同的诊室。
这场面有些好笑,许沁还真是来看病的。
叶子从诊室出来,许沁刚好从对门出来,两人手里都提着一大包药,扫上一眼大部分是一样的。
这回叶子是真的笑了,许沁也笑了,生活真是讽刺。
两人在自助咖啡机上买了低因咖啡,咖啡很便宜,各付各的。
先后在旁边的座位上落座,中间隔着两个空位,作为病友有一搭没一搭的交流着病情。
咖啡冷了,话也冷了。
叶子起身,打算结束这大段的无意义的沉默。
许沁终是忍不住刺上一句,“看到我这样,你很高兴吧。”
叶子无语,她把手上的药晃了晃,“你怎么样?”
还不是一样...
“我的人生完了...”
哈?叶子回头,满脸不解,这不好好的白大褂穿着有什么完的...
她研究生可能都念不下来,要完也该是她完...
许沁说,“我上不了手术台...”
“哦...”叶子随口一回,“病好了就能上了。”
也不知算不算安慰,叶子没打算继续耽搁功夫。
许沁又说,“我没有家了...这世上没有人爱我了...”
她不知自己为何要叶子说这些,大概异国他乡,他们勉强算唯一知根知底的‘熟人’。
父亲冷漠,母亲利用她,而孟宴臣...恨她...
受伤后只有肖亦饶日夜在身边照顾她,她一夜之间失去所有,如溺水的人抓住救命稻草。
肖亦饶的爱意成为支撑她的唯一力量,她也越发离不开他。
等她康复,肖亦饶却对她说,他要走了。
他爱的人是个骄傲的公主,公主不会为了他人作践自己,更不会卑微的祈求爱。
他不爱她了。
她不懂,不理解,为什么口口声声爱她的人最终留她一个人站在凄风苦雨中。
她仪态尽失,崩溃大哭,骂他虚伪、卑鄙...
口不择言...
他还是走了...
现在想来那一天真是彻头彻尾的灾难,她和宋焰离婚都没闹的那么难看...
叶子冷淡道,“除了爱来爱去,你这一生没有别的事可做了吗?”
这句话说给许沁更是说给自己的。
她来到这个世界上肯定有自己的使命,不是为了等着某个人爱她,追求某个人的爱,或者维系某一种关系...
爱只是经历,不是人生的目标。
爱确实让人幸福,但绝不是人生的价值和意义所在。
这就是她活下去的信念。
前提是病情稳定的情况下,发病时她控制不了她的脑子。
过年了,这是她在美国过的第一个年,全家齐聚LA。
没到零点大家纷纷睡去,他们要么从小在国外长大,要么大了之后有一半的时间在国外,对守岁并没有执念。
只有她蹲在电视前看春晚,等着敲钟。
以前妈妈在的时候,不管多困都会被叫起来放鞭炮,然后一家人围在电视前吃饺子,等着敲钟...
零点,她拍下窗外的月亮,发朋友圈,配文:新年快乐。
她歪在沙发上眯了一觉,终于等来了孟宴臣的朋友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