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家已经数日未见公子了,怎么公子一回来就问何今那个臭婆娘,一丝一毫也不关心奴家是不是吃饱了,穿暖了,心悸可是又犯了。公子真是跟着何今的时间久了,就连心也变得与她一般,好个无情的公子呀,奴家的一片痴心错付了。”兔儿咿咿呀呀地念白道。
何生尚未开口,灵玉抢白道:“别一厢情愿了,人家小啊生心心念念的可都是道君,哪里无情了。小啊生在道君面前可是温顺的小绵羊。”灵玉最喜欢埋汰兔儿,尤其是见不得兔儿那副痴情的样子,好像别人都欠了她的一样。
何生不再搭理这俩欢喜冤家,径直穿过一片芍药圃,蹑手蹑脚地走近竹林里,那座二层的小阁楼还是何生亲手为何今所搭建的。之前何今不过是随便找个山洞而居,也许那阵子的何今受了兔儿的影响,心心念念的都是话本子里的千金闺阁。
何今念叨了几次,被何生听了去,但凡是他姐姐想要的,何生必然竭尽全力。大荒山没有竹子,何生在临渊之畔求了河伯三日,河伯不允。何今听说了此事,哪里舍得小徒弟受苦,亲自上门,只报了一句,“我乃荒垣道君。”河伯吓得面如土色,将河畔的竹子全数奉上。
何生疑惑,却被何今点着额头数落:“本座真是白收了一个徒弟,堂堂荒垣道君的弟子,什么时候这般与个小仙低声下气。”何生反驳道:“不是徒弟。”何生后来才知道,他姐姐的名声,真是响彻四海八荒。错了,他姐姐就没有什么名声,别人一听到荒垣道君,大都躲避不及。
荒垣道君明明是个仙修,却偏偏喜好妖丹,仙家们既对她不齿,却也不敢得罪她,只因三万年前荒垣道君独自一人斩杀了大荒山的九首大蛇,从此在天界声名鹊起。但是荒垣道君并不与仙家有所往来,以至于招惹了不少妖魔上门。
尤其是魔帝惊天,一心想要求娶荒垣道君为魔后,却被何今打个半死,最后不得不号召魔族的子子孙孙,白白为大荒山做了三个月的苦力。大荒山能有今日的繁荣,有一大半的功劳归功于魔族。
“姐姐。”何生看到正在喝竹叶上露水的何今,瘦瘦小小的,犹如幼童,谁也想不到她已经活了三万年有余。何今转过头来,脸色常年惨白着,毫无一丝血色,更像是从地府里爬出来的幽灵。额间浮现一片叶子的神光,唯一出色的便是那双眼睛,如小鹿一般,即使长在何今这张毫无生气的脸上,也会让人爱怜。
所有仙者看到何今的时候,都不会联想到她会是那个取人内丹毫不手软的,下手干脆利落的恶名昭著的荒垣道君。但是在何生的心里,他姐姐不是外界所传的那样,何今是他这辈子最重要的存在。
何今看到何生来了,还是面无表情的,她与何生相处了三万年了,都是这样过来的。何今招招手,示意何生过来。何生拢了拢姐姐的头发,利落地为何今挽成个小鬏,随意折了一支竹枝斜斜地别上,才道:“姐姐这几日怎么没有梳妆?”
何今揪了两片竹叶,凉凉地说道:“不喜欢兔儿的手艺,那些繁琐的发髻,太沉不说,还不能随意躺着,就是卸妆的时候,也要一个时辰。”何生笑了,何今怎么也学不会束发,自从他接替了兔儿来给何今梳头之后,这三万年何今的头发都是他负责的。
“想吃竹叶粑了。”何今舔了一下竹叶说道,这竹子还是当年河伯所赠。何生有些看痴了,慌忙低下了头,小声说道:“我这就去做。”何生这三万年以来,一直奉行的便是但凡姐姐说的,都是对的;但凡姐姐让他做的,必要完成的;但凡姐姐喜欢的,何生也会爱屋及乌的。
厨房里缕缕炊烟起,何今难得的好心情,坐在水缸的沿上,目不转睛地盯着热气腾腾的蒸笼,波光涟漪,兀自出神。何生知道,何今只有在这个时候,脸上才会露出孩子似的神情,何今话少,但是他守在她的身边,却一点也不觉得突兀。反而何生很享受这样的时光,清风徐来,岁月静好。
“哎呦喂,我说道君,你真是太过分了,每次都吃独食。这可不好,人家也想吃嘛。”兔儿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娇滴滴地说道。何生听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表情怪异,看了一眼姐姐,而何今低头扯了一下衣袖,慢条斯理道:“本座不记得什么时候是个男儿身了,兔儿的这身媚术貌似没有跟三尾狐学到家吧,显得不伦不类的。”
何生不留情面地哈哈大笑,难得见到他姐姐开怼兔儿。平日里,只要何今的一记眼神杀,兔儿早就灰溜溜地走了。被何生这般嘲笑,兔儿万分伤心地掩面离开了。何生不知所措地望着何今,他没想到兔儿的脸皮什么时候这么薄了。
何今捻着竹叶,一副事不关己的表情说道:“自己惹的祸,自己去弥补,难道还要我教你?”何生从来没有哄过姑娘,一时不知怎么办,听到何今所言,因而求道:“还请姐姐教我。”
何今嘴角微翘,一本正经地说道:“这有何难?肉偿呀,一准兔儿高兴。”何生没有反应过来姐姐说什么,看到何今微翘的嘴角,他就已经走神了,他没想到姐姐笑起来这么好看,即使刚才那个表情也不能称之为笑。
待何生回过神来,何今早已不知去向,他回想了一下刚才何今所说的话,脸就垮了下来,他这是被姐姐嫌弃了吗?
傍晚,何生变回本体卧在何今的窗前,他还在想着姐姐的那句话。何今只觉得今晚格外地寂静,她的小徒弟一点动静也没有。何今轻敲了一下何生圆润翠绿的瓜身,问道:“在想什么?没吃饱?”
何生浑身一抖,化形落在何今的床铺之上,他撑起胳膊,怕压坏了何今。夜色下的何今,平添了一丝妩媚,何生一时出神,却被何今一巴掌拍在墙上。何今清冷地说道:“本座最讨厌被人俯视。”
就算何生之前有什么想法,这会子也只有脑袋嗡嗡嗡了。对于何今的心狠手辣,何生从小就有所体会,他姐姐对他所做的恶事,简直就是罄竹难书。可是没办法,谁让他就是喜欢呢。兔儿常常说他是个贱瓜。兔儿对他那么好,他却避之如洪水猛兽。
何生背对着何今,面壁思过,一动也不动。良久,何今也未见她的小徒弟转过身来,想着是不是自己那一巴掌拍得有些狠,因而问道:“可还疼?”哪知何生侧身过来,笑嘻嘻地问道:“姐姐这是心疼我?”
“别瞎说,你知道的,我没有心。”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