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中场是什么?”酒吧里,语言班刚认识的小帅哥问罗薇薇。
罗薇薇不知道。
她今年18岁,目前在西班牙首都马德里鸟不拉屎的郊区赫塔费读语言学校,人生前18年只忙高考、不看足球。
就这样高考还是没考好,想上名校,能选的路不多,选了一圈选到西班牙。
罗薇薇不懂足球,她来足球酒吧纯粹因为邀请她的小帅哥长得好看。
“中场就是操盘手”,小帅哥其实也不在乎罗薇薇能不能听懂,“好的中场,要么有极致全面的个人能力,要么有能够被整支队伍全心信赖的人格魅力,当然最好的往往二者兼具,进可攻、退可守,像母亲,也像魔法师……就像他!”
罗薇薇顺着小帅哥的手指看向小荧幕,大特写给到一个红发男孩,亚洲脸,14、5岁左右,第一印象是很帅、非常帅。
对于运动员来说,长到这么好看,罗薇薇下意识认为他应该没那么会踢球。
然而事实并非如此。
背号为10,罗薇薇在看到名叫糸师冴的男孩那一刻,瞬间明白了什么叫中场:一条八爪鱼,明明看不见触手,但锋线上的每个人都嗷嗷待哺,等待他的传中。
“很厉害。”罗薇薇真诚的称赞道。
“是吧?才14岁,新世代亚洲之光了属于是”,小帅哥同为东亚人,与有荣焉,“青训的公开赛可不常见,我今天是专程来看他的。”
好像也就他这么想。罗薇薇直觉整间酒吧除了小帅哥,其他人都不怎么乐于看到糸师冴风光。
眼看着10号被对面红衣军从身后一脚强力抢断,紧接着一组合作传中,直逼对方球门,射门——球进了!
在场除了小帅哥,全爆发出热烈的喝彩声。
这么明晃晃的歧视吗?罗薇薇不动声色的皱了皱眉。
“…也不怪他们”,小帅哥俯身过来同她咬耳朵,“这里好像是atleti的粉丝酒吧,我们混进敌营了。”
“atleti?”
“嗯,有渊源的。real虽然是豪门,但内战时期是受大枭雄弗朗哥庇护的,atleti则是「人民的球队」,虽说现在都商业化了,但特别是上了年纪的本地老球迷,多半还是比较喜欢atleti。”
罗薇薇不信邪,往前凑两步,趴在柜台上,友好示意吧台里的酒保胖大叔,“你支持哪个队?”
大叔斜了她一眼,“马德里人当然支持atleti!”口气夹枪带棒,显然是冲着她旁边垂头丧气的小帅哥来的。
罗薇薇于是收起脑袋不作声,视线再度回到场上,气氛却突然紧张起来:镜头晃了晃便推向糸师冴,刚刚助攻失败后他就一直跪坐在地上,两手扶膝,额头上已经渗出密密的汗珠,脸上却仍旧是淡淡的。
“好像是腿伤。”解说员通报道,指向刚刚那一铲。
糸师冴暂时下场了,场边一个金发男孩开始热身作准备,面色凝重又隐隐期待的样子。
阵型换了换,金发男孩补后腰。
“他是谁?”罗薇薇问。
小帅哥眯起眼睛看了一会,“哦,是马库斯,real的太子爷。”
“…什么东西?”
“太子爷就是、说他家祖上几代都有人在这个俱乐部踢球或任教,不过他基本没戏,被糸师冴压着打,踢不出来的。”
“但他和糸师冴的位置不一样呀?”
“就是因为这个”,小帅哥古怪的笑起来,“他家前面出过的名宿几乎全是踢中场的,他从小也是练这个的,但real的主教练不信任他,他的实力也踢不到更靠前的位置了。”
罗薇薇无言以对,她静静看了一会,突然很肯定地说,“我觉得他也可以踢中场。”
“什么?”小帅哥像是没有听懂。
“你刚刚说的那些条件,全面啊、母性啊……我觉得他都有,这支队伍不信任他,也许不是他的错。”
“……什么啊”,小帅哥蹙起眉,“我说的母性不是你们小姑娘想象出来那种东西,你估计就是看马库斯没糸师冴脸那么臭,就觉得他更讨人喜欢吧?从我们男生的角度,real里那帮小洋佬都只服气糸师冴呢。”
不对,罗薇薇也许还没那么懂足球,但她直觉糸师冴令人信服的理由是他超群的个人天赋,而“被服气”并不等于“被信赖”。她没有在糸师冴身上看到的那种“母性”却在马库斯身上看到了。
而天赋是会过期的,如果不能突破,有一天这也许将会成为糸师冴的瓶颈。
“走着瞧吧。”
当下,罗薇薇选择不再与小帅哥争辩。四个月后,她坐在了real足球学院体育经济专业的考场中。
-
三年后。
每年春秋开学正好赶在两季转会窗后,real学院各请一次俱乐部高层来校办讲座。
讲座一般持续两个钟头,和一场正式球赛差不多。罗薇薇不想赶在中场休息时大排长龙,于是很有危机意识的先跑一趟厕所。
回来时,哈维尔隔着人群冲她招手——占到第三排的位置,不远不近,罗薇薇觉得正好。
哈维尔,此人蓄着一把大胡子,每周双号日上健身房只练翘臀,典型一副西班牙土特产乐天派男同志面貌。他是罗薇薇的同班同学,兼任在这个学校最好的朋友之一。
等罗薇薇落座,哈维尔立即清清嗓子,摆出一副娱记的模样,把宣传册卷成纸筒对准她的下巴颏:“咳咳,罗女士,在real学院就学的第三年,请谈谈你对足球产业的认识。”
“没有什么特别的”,罗薇薇声音不大,耸肩的幅度却很夸张,“打千年前的比方,是世界级的罗马角斗场;百年前,就是新一轮淘金热;今天,是全球最火爆的现场演出行业……钱、名利、泡沫,没有什么特别的。”
“好啊,为我们肮脏的职业未来鼓掌!”哈维尔把手拍的哗哗作响。
都是这样,择校前都雄心壮志,把自己心仪的专业想象的多么崇高,进了学校才发现哪一行都一样,崇高的人活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