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当即挪远了杯子,再没碰过。
辛老爷酒后话匣子开得越发彻底,又同他们讲了许多。
风棋时不时便会向辛老爷投去一道专注的目光,其实基本没听,心思全在吃上。
他给出的理由是身体上虽然还好,但在幻境中生生饿了两天的空虚感需要美食的填补。
对此宁霜霁和白玦一致认为——他就是馋。
辛老爷有了醉意,说起话来亦是没头没尾,不可细究其中逻辑。
好在宁霜霁爱听故事,倒不在意这个。
辛蕊之前曾说辛家宅子是从他人手中购得,这事儿辛老爷也提到了。
不过他说得更细一些,碎碎念似的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他一会儿说据传此宅曾由一大家族所建,只是后来那家族举家消失没落,这才成了无人之宅;一会儿又说传闻这宅子里住的人会被妖龙抓走,民间商贾皆望而却步,这才让辛家低价捡了便宜。
可能是酒真的壮胆吧,辛老爷结尾还特意强调了一下别人怕妖龙可他们辛家不怕。
半撒酒疯半倾诉的辛老爷最后是被辛必强行扶回房的,辛蕊则脸色赧然地为爹爹失礼向三人连声告歉。
三人倒是不甚在意。
饭后时分,辛家在镇上客栈落脚的亲朋们都听说了消息,感念辛家出事仍不忘顾好亲友的心意,商量着赶来看看能否帮忙,辛蕊便又随辛必去前厅招待了。
前厅人满为患,辛家终于又热闹了起来。
宁霜霁故事听了个够,吃得也很满足,回屋后兴奋劲儿仍久久不散。
明明起了个大早又累了一天,她却全然没有困倦感,在床上躺了许久还是精神奕奕。
于是她翻身坐了起来,准备给自己找点事儿玩玩。
这念头一起,她忽然便想起了昨晚的那个梦。
其实在去古官道的路上她冷静想了想,觉得是自己多心了。
话本子上总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还说人总会梦到白日里见过的人或景色。
她前一日刚和白玦他们在石桌边坐着聊天,又刚用“埋石头”这事儿噎过花灯摊主,想来是这些因素杂糅在一起,成了她的“夜有所梦”。
这本是正常事,只是她不常有梦境记忆,切身经历过一回才会如此惊讶。
想清楚后这事儿她便抛诸脑后了,一天下来本已忘了个干净,回辛家后都没想起来,如今为了打发时间再次捡起,又觉得去树桩底下挖挖看也不吃亏。
宁霜霁性子雷厉风行,当即便将外衣重新穿好,开门跑了出去。
辛家虽家道中落,但祖传下来的宅子确实宽敞奢华。
倘若不是家中人丁不足担心招待不周,就算将客栈落脚的亲朋都接进宅子里居住也是绰绰有余的。
用辛老爷的话说,辛家是真捡了个大便宜。
宁霜霁在交错的回廊中疾步穿梭,很快便回到了树桩前。
她随手从草丛里捡了根灌木枯枝,对着梦境中埋石头的大致位置挖了起来。
土层表面很硬,像是多年未曾有人翻动过,早在雨水及阳光的反复锤炼下结成了厚厚的泥板,枯枝都被戳弯了才终于挖通。
梦境毕竟是梦境,画面水汽氤氲,如坠迷雾,宁霜霁对深度的记忆亦不甚清晰,一时间不知该挖到什么程度才算完,所幸便一直往深处挖了下去。
弯折的枯枝突然触到了个硬物,随她猛地用力一戳,当即咔嚓一声断成了两截。
宁霜霁一愣,扔了枯枝改用手去探。
竟真让她摸到了两颗冰凉的圆石头。
已是入夜时分,宁霜霁来得匆忙没提灯笼,只能借着天上那似圆非圆的明月照亮。
昏暗之下,她也无法肯定这两颗石头是否同梦中所见的一模一样。
毕竟鹅卵石这东西,样子长得都差不多。
想到梦中留字于石上的举动,她手指一动,将石头翻了一面。
两颗石头静静地并排躺在她手心,正如不知从何时起便静静地躺在了土层之中,无声地替埋石人记录着过往的光阴。
宁霜霁亦是静静地看着上面的字,脑子里一片空白。
因为这两颗石头上各写了一个名字。
一颗是“宁霜霁”。
而另一颗,是“白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