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看向旁边在线但仅对他可见的青年,示意他快点回答。
“守护他们世代栖息的森林,不许外人进入。”龙朔转述,“100年为限。”
老翁不假思索:“好!”他黯淡的眼珠转向每一个还活着的族人,包括懵懂的孩子们,所有大人都默默地点了头,孩子们躲在长辈的腿边,也跟着点头。那脖子上全是鲜血的小孩还冲着龙朔笑了一下。
“我们全族都将誓死捍卫那片森林。”
青年的视线一一审视这些人,最后缓缓地点头。
龙朔简直迫不及待地鼓掌。又解决了一桩事件,他带着即将下班的喜悦,兴高采烈地总结陈词:“那么在我的见证下,协议立刻生效。”
“搭玛族守护别鵩鸟森林100年,禁止外人进入。别鵩鸟原谅搭玛族的杀生过失,在期限内继续庇佑。同意吗?”
“同意。”所有搭玛族族人都大声道。
“同意。”青年说。
“很好。”龙朔站直身体,准备收尾,他言简意赅,“那么接下来,就该处理这些垃圾了。”
布隆缩在墙根,闻言只是抬了抬眼皮。大量的出血让他的力气早已流逝殆尽,他的身体发冷,视线模糊。厂房里的灯在夜色彻底覆盖之前就亮了起来。他眸光却只模糊地看清了一圈红色的影子。
“你们想怎么处置他?”是那个突然出现,将他踹倒在地让他失去行动能力的陌生人在说话。
这群两脚羊怎么有资格来处置他?这人的问题实在可笑——可随即,他听见了两脚羊们在叫。
“他杀了我阿姆!”
“还有我阿姐!”
“我阿爹!”
“我弟弟!”
……
人们越说越气愤,仇恨的怒火几乎要点燃这间厂房。
“还有成百上千的别鵩鸟。”青年补充。
龙朔作为人类之灵,他不能杀人——不能吃肉,只好喝汤,他高兴地出主意:“以彼之道,还彼之身。用他的鞭子打他怎么样?”
人们面面相觑,很快有人高喊:“打他!”
“打他!”
“打他!”
众人都应和起来。
有人机灵地跑到厂门附近的那面墙边取下鞭子送过来。
“一人一鞭。”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汉子沉声道。
没人反驳。
布隆下意识尽力蜷缩身体,他此时终于意识到没人会来救他了。时隔多年,水牛皮再次蒙上了他的脸,他的脊背泛起一阵凉意。
第一鞭落在布隆的手臂上,皮开肉绽,足见恨意之深。他没有力气躲避,连蜷缩也不再用力。布隆只觉得疼,但不觉得错。
第二鞭落在他的胸口,衣襟挞裂,布隆的胸口开始流血。他的腿失去弯曲的力气,渐渐伸直。他头脑发昏,但仍然在想,他没有错,低贱的两脚羊根本不配受他尊重,人们宰鸡杀猪时难道也要征求畜生的同意吗?
第三鞭是肚子,那疼痛从皮肉穿透,直达内脏,他吐了口血,坐都坐不稳,只好放任自己躺倒在地。
此后的鞭子比暴雨还要密集,鞭痕交错,遍布全身。后来,他甚至不知道水牛皮在鞭打他的哪个部位。
这时,他知错了,强烈的悔意涌上心头——他不该征用这群两脚羊来工厂,而应该在他觉醒的那一刻便把他们都杀光。
只是……
布隆的余光扫到了那个唯一没有拿起鞭子的断腿糟老头子。
他养育了他。
8岁那年的水牛皮是他帮他揭开的,现在却又看着水牛皮捂死他。
在工厂有什么不好?身为低贱的两脚羊,能帮高等种族的他做事,他们还有什么不高兴的?这是荣耀。
可他们要杀他。
布隆不理解,这和家养的畜生要造反杀主人有什么不同?他无力思考。布隆在最后一刻感受到的,也只有荒诞而已。
“他死了。”青年冷淡地颔首。
“是啊。”龙朔打着哈欠点头,这场复仇持续了将近两小时。
搭玛族人很快也发现了布隆的死亡,大仇得报,存活的亲眷神经一松,眼泪便潸然而下,人们抱头痛哭,将两个月地狱般的日子里积累的痛苦全部流出体外。
哭完好一阵,有人问:“外面的警卫怎么办?”
“都昏过去了。”龙朔微感心虚,风伯的花粉竟然还有第二重作用。冤枉他了。
看着人们松了一口气的表情,龙朔十分理解。
“有仇报仇,有怨报怨。”他抬手看表,“不过要快点。20分钟以后,这座工厂会被全部烧掉。”
……
冲天的火光让工厂周边泛出红光,天边的别鵩鸟已经变成几个黑点。从睡梦中热醒的几个双手还算清白的警卫被滚滚白烟呛得上气不接下气,他们慌忙逃窜,试图远离火海。所有的搭玛族人互相搀扶着站在旷野之上看火势蔓延,黄土之下的愤怒灵魂终于得到安息。
“你的伤口怎么样?”青年问龙朔。
“伤口?”龙朔撩起衣摆,展示腹肌,眨巴着眼睛,“什么伤口?”
只见那腹部早已没有刀口的踪迹,连疤痕都消失了,只有干涸的血迹尚能昭示曾经发生了什么。
“还是不肯告诉我你用的是谁的脸?”龙朔放下衣摆,深邃的面孔被火光映地通红。
青年摇摇头。
“那你叫什么总该告诉我吧?”龙朔挑眉,“看在大家都是灵的份上?”
青年轻笑两声,还是淡淡的语气:“我没有名字。”
“非要叫的话,曾经有人为我取名为鸣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