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羡只当她回了宫过几天，有了新鲜东西便忘了自己，压根没想到公主会突然跳出来要带她离开这里。
“大夜里不睡觉吵吵什——”妙柯师太气冲冲地掀了帘子进来，便看到屋中多了个不认识的陌生男子，那男子站得离谢羡极近，“诶哟，这是——”
她睨了一眼垂头的谢羡和眼中没有旁人的江慎昭，冲静慧师太笑道：“师父，咱们这是来的不巧，撞上谢小姐的小情人找来了？”
“我就说，什么人会心甘情愿、不吵不闹地留在这寺里······原来是将咱们这庵堂当成了她幽会的好地方——”
“庵堂中还有菩萨，师太确定要继续说下去？”一直不发一言的谢羡忽然轻声细语打断了她，“出家人忌妄言，何况这位大人是奉公主之命来寻谢羡。师太说说谢羡倒无妨，若是连带上了公主，传出去恐怕罪过不小。”
妙柯师太平日说话荤素不忌惯了，这会儿听谢羡这么一说，难以置信地去看静慧师太。
静慧师太脸上胀出了猪肝色，似乎知道她在无声问自己，看着地上便点了点头。
妙柯浑身一激灵，顿时咕咚跪在地上向谢羡磕了几个头，“谢小姐，贫尼有眼不识泰山——”
眼前这个谢小姐不是被家中占了上风的夫人扔出来庵堂的吗？什么时候又攀上公主！
是了，先时她没注意看，这男子穿着的确是墨青官服，腰间那块腰牌上的字妙柯虽不识得，但看腰牌的材质便知其不凡。
“谢小姐，时候不早了，这边请。”江慎昭直接略过她，向谢羡道。
瑞草经过白日里假车夫的那件事，心中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江慎昭也有着防备，没待谢羡拒绝，便开口道：“已是半夜，公主想必已经歇下，公子不若等明日再来接小姐。”
江慎昭皱了皱眉，似乎嫌她挡在谢羡跟前十分碍事，便抬手用未出鞘的剑将人拨开，好让谢羡完完全全没有遮挡地处在自己视线中。
谢羡不得不硬着头皮道：“江公子连夜赶来接谢羡，谢羡感激不尽，可否容我再——”
话还没说完，肩膀便被人握住，一股力道迫使她朝江慎昭倾过身去。
靠得越近，她便越能感觉到江慎昭的高大，整个人都几乎被笼罩在他的身影中，有种难以挣脱的压迫。
谢羡听到江慎昭不耐烦地问她：“谢小姐和丫鬟推三阻四，是不是在这里有未竟之事？”
她下意识地摇头否认，“江公子说笑——”
“是这些尼姑惹你心烦？”江慎昭根本就不听她在说什么，自顾自接着道：“跪在地上的这个明显是做了亏心事，拖出去就地格杀如何？”
那声音沿着谢羡的鼓膜钻进她心里，激起一阵阴寒。
偏偏江慎昭的语气格外认真，没半点玩笑的意思。
“官爷不可呀！”
“小姐，咱们且跟着回去罢！”
“贫尼错了！贫尼真的错了！之前若有得罪之处求谢小姐大人有大量，绕过贫尼吧······求求你了谢小姐······”
房中一片混乱，几人相继惊愕出声，唯有旁边墙壁上的佛龛里，一尊尺高的菩萨小像在冷眼看着。
幽幽烛光里，谢羡的脸色依旧蜡黄得古怪。
“您说句话呀小姐！”静慧师太急道：“妙柯的性命，就握在你手中！那可是一条人命啊！”
“我朝律例，凡以私刑伤了修行者，一律问斩，”谢羡呼吸有些急促，却还是稳稳地说了出来，“江公子开玩笑罢了，怎会真的伤了我们这些穿着海青的女子。”
静慧师太念了声佛，喃喃道：“是了是了，一时慌了头，竟连这保命的规矩都忘了。”
若是没有这律例，她们几个尼姑又怎能在此苟活多年。
眼看威胁谢羡无果，江慎昭定定看着她，想起山洞外听到的笑声，忽然没来由地问了句：“若是此刻请你回去的不是我，你也会拒绝？”
谢羡睁大了眼睛，有些懵。
不待她深思江慎昭的意思，一只手忽然按上她的后脑勺，禁锢住她，被迫听江慎昭在颊侧耳语道：“我知道你的秘密，今日不走，明日这秘密便会被谢家所有人知晓。”
他低声说罢，谢羡便感觉后脑勺一轻，按压着的力道也跟着撤去了。
那只手顺着拂过她散开的长发，来到下颌处轻轻一握，掌心空了大半。
似乎犹嫌不够，泛冷的指尖划回脸颊，重重戳了戳。
“可惜谢小姐生得一般，如果有些姿色，只怕能送出去为国分忧，与公主做名义上的姐妹。”江慎昭的声音仍旧很低，却清晰地落在了在场每个人的耳中。
谢羡如同被人定在原地生了根一样，感觉浑身血液都凝固了。
他怎么会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