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雨置下茶具,犹豫了一阵,还是向窗边看去。
也不知怎的,自从早晨在内殿上完香后,小姐便在禅房中坐着,哪儿也不去。这也就罢了,还一直望向窗外,似有心事。
“小姐?”芳雨颤颤出声,小心走到近前:“您是有什么烦心事吗?”
钟含初闻言并未回首,她的目光依旧定在窗外,唇边很轻的笑了一下:“芳雨,你可知我并未错嫁他人,而是遇到了真心之人。”
芳雨怔愣,此刻神色茫然:“小姐在说什么?”
钟含初这才回头看她,招了招手示意她再靠近些,芳雨便大着胆子将脑袋枕在钟含初膝上,侧躺在她身边。
“我的意思是,你家小姐遇着良人了。”
芳雨又不解:“小姐是说太子殿下?殿下既是良人,那小姐又缘何独自处之,不去与殿下再多联系?”
钟含初垂下眼眸,伸手抚开芳雨面上发丝:“是啊,为什么呢?”
她像是在问话,又像是在自言自语:“若他早些告知于我,我便能早早看清内心,又何苦现在才知晓心意。现如今钟家之事尚未理清,祖父他们深陷牢狱之苦,我又岂能放任自己安享乐事。”
芳雨不再开口,她侧了个身,面朝对方腹前,安顺地躺在钟含初怀中。
她伸出手,轻而缓慢地抚着钟含初的后背,以作安慰。
“含初?”
钟含初的情绪瞬间被这一声呼唤提起,目光霎时显露警惕,向怀中起身的芳雨递去一个眼神,这才道:“敢问您是?”
芳雨踮起脚尖走至门旁,朝钟含初点了点头。
“是我,二嫂。”
张湘宜的声音传来,钟含初的目光收回,变成往常那般和睦,“芳雨,开门。”
芳雨这才动作,见着门外的张湘宜恭顺俯身行礼,而后走至外间合门候着。
张湘宜快步在钟含初身旁坐下,一点也不见外地替自己斟茶:“白日上完香后我本欲去寻你,却不想你在同殿下攀谈。”
说完这话,她眼眸有些不对劲地朝钟含初看去:“可我后来分明见你和殿下神色不对,可是出了什么事?”
钟含初垂下眼,无奈摇头:“并未。不如说该谢二嫂之言,让含初看懂了自己心意。只是这心意了却后,又有更多枷锁覆上,让我不知该如何去见他。”
张湘宜看了她一眼,又想起上午自己说过的话,目光一下子变了。
她伸出手去握住钟含初的手,看上去倒像是个长辈一般,声色轻缓道:“我不知你心中如何猜想,也不知该如何宽慰你。但含初,你若有心事不便和旁人道明,那便来找我;我必定倾心帮你,绝不为外人知晓。”
“殿下既真心对你,这自然是好的。我亦不能劝你殿下对你如此之好,你便要也对殿下如此,这与你、与殿下而言皆是不对等的,想来你也会感到不适。该如何对待殿下,以何种姿态,那全然由你心中所定。你若想同他好上一辈子,那便不要心生嫌隙,可若你没有这份心,那也绝不能委屈了自己,找个时机便离去。”
张湘宜笑着看她,“我猜你现在如此斟酌不定......是因为钟府吧。”
钟含初倏尔抬眸,片刻后又笑了。
只是这回,她看上去不像再有警惕,而是极为松懈的释然。
杨阡说得果然不错,钟含初看了眼对面坐着的人,扬唇一笑,张湘宜的确是个好相与的人。
“二嫂猜得不错,我的确心中忧思钟家。”
张湘宜扬唇:“果真如此。那若钟府无恙,含初可与殿下不生隔阂嫌隙?”
钟含初一愣,语气无奈:“钟府之事尚且未定,我如何能决定......”
“那便当钟府能无恙。”张湘宜话中的语气让她一颤,“我这人行事惯常不喜往坏处想,事情未到结果。这中间会发生什么,会遇见什么,全然由己是如何去想,如何去做。”
“俗语有言,若是不去奋力一搏,又岂能明了最终?”张湘宜目光定定,瞳眸传出的神情看上去是如此坚定,“含初,别为了一个无法预料的将来,而放弃本该属于自己的幸福。人不该执着过去将来,而忘却辜负了当下。”
“况且钟府之事未定,一切皆有可能。你若实在放心不下,那便暂且先放下去处理钟家,在这期间你好好思考是否该与殿下全了这段感情,待到钟府之事了定,那便再没有什么能阻碍你们了。”
张湘宜的话她并非没有思考过,可这些问题一旦想过后,便剩下最可怕的那一个——地位。
“但二嫂,含初终究只是......一个侧妃。”
钟含初看了眼被握住的手,稍稍一用力便收回了手,“他会有他的将来,这个国家等着他开创盛世,同时他也会有配得上他的正妻。含初目光短浅,能有过一个侧妃位置已是万幸,岂敢谈与他长相厮守,如何能得一生一世一双人......”
张湘宜这回没话说了,她无声地叹了口气。
自古嫡庶有别,诚如钟含初所言,庶女能有太子侧妃之位已是万幸,如何能谈太子为她空置正妃之位。
钟含初笑了笑,轻轻拍了拍她的手,主动打破由自己造成的沉寂氛围:“不说这个了,二嫂来找我何事?”
“险些忘了。”张湘宜一拍脑袋,面露懊悔:“我听闻寺院后方的翠竹林开得正好,景色宜人,不妨你我同去?”
钟含初想了一会儿,便颔首同意了。
张湘宜见她同意立刻欢喜,而后又突然想起,有些不好意思道:“我来时不慎弄湿了衣物,不知你这里可有衣物借我一换?”
钟含初闻言立刻去摸她的袖口与衣摆,见冰凉一片,面上顿时有些愠色:“怎么湿了衣服不先说?芳雨,快去准备件衣物让贤王妃换置。”
“来时见你脸色不好,也就一时没注意,如今才想起。”张湘宜果真如杨阡所说性子率真,钟含初叹了口气,无奈看她。后者立刻挽住她的小臂,好声好气地说了几句,等到芳雨将衣物取来,她便被钟含初推赶着去换。
而等她换好后钟含初才知,张湘宜哪是弄湿了衣袖,背上简直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