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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2 / 3)

客舍内只余他与孙昊二人,是君臣,亦是朋友。

孙昊看了眼他臂上绑着的麻布,关切道:“伤处如何了?”这伤是他护着李仪逃出时被砍的,深可见骨。

牧黎道:“大王不必担忧,此伤无碍。”

孙昊心中畅快:“此次你又立一功,待我军入了洛邑,黎你当论头赏。”

夜深,屋舍四隅点着烛火,牧黎席坐于西向,昏黄烛光打在他侧脸,落下一层淡淡阴影,教人看不清他的的心思。

牧黎眼神从对侧因要燃尽而一直跃闪的火苗之上收回。

这个年轻的谋臣俯首向他拜下:“臣只求缪妲一人。”

孙昊思及此,不由笑话几句:“这几日你负伤也要骑马行于大军前面,如今已入洛邑,还怕那祝史跑了不成?”

“周已亡,没有祝史了。”牧黎朝鹿台方向看去,眉心轻蹙:“大王,臣请领兵先行一步。”

孙昊目光从他头上的羽纹玉冠扫至淌在下裳的火纹提花,臂上的伤想来只包了两层麻,从玄色窄袖外看不出痕迹。牧黎本就英姿勃发,面容俊逸,今日特地收拾一番,气质风度更加超然。

“没有了祝史,倒是多了一个能将黎的心勾去的美人。”孙昊不紧不慢说道,头回见牧黎温和平静的脸上如此长时间的浮现“着急”这种神色,他很是新奇。

牧黎脸上的错愕一闪而逝,他随即否认道:“并非如此,是她与我曾定下诺言,我为大业欺她良多,如今大局已定,此诺当守之。”

“大王,再不让子陵君走恐怕他今晚要睡不着了。”

公孙墨骑马从后赶上两人,对着牧黎做作地挑眉。

孙昊颔首:“也对,天将晚,今夜无要事不必来回我。”

黎回姜国已一年,与他的美人也分开了一年,这点同理心他是有的。

牧黎在他颔首那刻就夹紧马腹,调身点了五百人直奔鹿台而去。

公孙墨看着牧黎远去的背影,颇为感慨:“唉,可叹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孙昊不以为然:“之前黎戴着一张平平无奇的假面那缪妲都能喜欢上他,如今对这副真容焉能不动心?”

“大王,臣所言的落花另有其人。”公孙墨瞥了一眼后面与李尔同乘一骑的李仪,狭长的眼睛笑弯起来,低声道“今晨,子陵君去找李女,两人就在我的帐子外边说话。你可知子霖找她做什么?李女痴痴望着他,他竟问李女借铜镜修面。”

公孙墨说完仍是忍不住,大笑两声:“大王,这洛邑也不过尔尔,比不上咱们朝歌城。”

孙昊侧头看着这位恣意的模样,淡淡出声:“这话传了不少人吧?可想过他找你秋后算账?”

公孙墨的笑戛然而止,随之转移到了孙昊的脸上。

到鹿台后,牧黎将人分散去找缪妲,他自己去了摘星殿,那是缪妲在王宫中的住处,也是她卜筮观星的地方。牧黎在缪妲身边当了两年侍卫,一年假情人,对此地却并不算熟悉。

他与她一起走过的那两年,她过得实在算不上好。得罪贵族,触怒周王,到最后她敬爱的那个太宰父亲也不是亲生的,个个都想要她死。日子一天过得比一天差,从王宫到岐野,再到秣地,就连东藏山他们也去过。

牧黎走入内室,与外边其他宫室的一地狼藉比起来,这里堪称干净,没有血,没有碎了一地的陶片。

也没有人。

屏风旁的枣木架子上放着烛盘,搓一搓烛芯,指尖留下一点黑色粉末,这烛盘两日内必然用过。

那她去了哪里?

牧黎扫视着这个房间,视线仿若筛子般荡过每处角落。

在姬玉自刎的隔日,自己遣人给她送去信帛,道明自己身份,给她留下谈判的余地。

缪妲能屈能伸,并非顽固之人。她该看得明白,周室贵族迷信占卜,酷爱人祭,缪妲从来看不惯这样的虐杀,这次想她也不会丢下王宫这帮奴隶离开。

——更何况自己给她写了信帛,来时他料想缪妲会在城门或鹿台前等他,不管心中如何,脸上一定会摆着笑着同他谈条件说利弊,劝他们放过这帮奴隶和贵族妇幼。

牖下摆着一张长几。牧黎的目光定住,长腿迈开,跪坐在几边的席上。他身量高大,缪妲小小一团坐着尚能空出两尺,他长腿落下就占满了。

案上的占卜用的蓍草随意堆成一团,压着一张帛布。而真正攫取他注意的是置于长几边缘的药碗,里面干干净净,却仍残余着决明子的苦味,比她平日喝的气味要重很多。

牧黎眉间郁气更浓,缪妲无论是喝药或喝茶总会余一口盖在碗底,药越苦余的便越多。

听到有兵士的步声朝这边靠近,牧黎即刻站起,绕过屏风走了出去。

门口守着的人还未通传,牧黎就已经站到了回禀之人的面前。他眼神绕着此人周围扫了一圈,起初还泛着柔和光亮,到最后光亮一点点熄灭,只剩下凌厉如针刺的芒。

那兵士头一低便不敢再抬起来,两只眼睛黏着地砖,鼓起勇气提高嗓门:“禀先生,宫道旁的草地上有一死去的女子,有周国婢女道她是祝史。”

话音落下,一室陷入难言的寂静。

“引路”

那兵士被牧黎盯得冷汗直流,已经做好承受怒气的准备,等了半晌只听见此二字,慌忙起身跟在他后面。

一众人等围着缪妲,有的好奇,有的好色。哪怕这样倒在地上,她依旧是一具美丽的尸体,颜色昳丽无双。

这位周室神女传闻颇多,据说她同周国两代天子都有纠葛。

貌美的女子身旁总是围绕着许多据说,这种据说往往来自男子的臆测。

见牧黎走近,周围人纷纷噤声,只有一个背对着牧黎的兵士还在兴致勃勃向众人讲述他的臆测。

其他人自觉让开一条路,正在说话的兵士终于察觉到了不对,战战兢兢回头,牧黎从他身侧走过,衣角带起的风仿若凛冽的寒霜,刮得他阵阵透心凉。

牧黎在离缪妲三步远的地方停了。他神色如常,挥手示意其余人退下。

方才说话的兵士暗松一口气,转身欲走,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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