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山如黛,江上波浪森然,船舟若苇。一支近处的渔船飘在水上,船尾一白发老叟在摇橹,船头一女子在下网,那女子见杜霄雪着男子妆立在船头,从身前驶过,不由得痴看了片刻,痴了之后,低了头,红了脸,躲进蓬下去了,躲进蓬后,又过半刻,蓬里起了歌声,江南的子夜歌,情丝淼淼,心意幽幽。身后的玉纹见此,便拉着杜霄雪的袖子,笑道:公子,此卿大有意趣。杜霄雪脸上一红一冷,骂道:作死的。过了那渔船,那歌声也没在了江风里,也许那女子早就没唱了吧,只见前方的山脚卧着一渔村,几间茅屋落在江畔,几道炊烟,袅袅娜娜的升腾着,杜霄雪见此景致,随口吟道:烟火渡斜阳,渔声唱寒江。静了一会儿,身后的玉纹问道:小姐,怎只有两句,还有两句呢?杜霄雪道:诗词之属,言情达志即可,心中之意尽了便行,管他几句呢,吟安一个字,捻断数根须,都是那些书蠹们才做的无聊事。玉纹笑道:小姐就是想捻断胡子,也没胡子可捻。杜霄雪听了,也是一笑,然后带着玉纹回舱去了。
行了快大半个月,因玉纹吩咐了船队的总把式,务必年节前赶到京城,舟子们惧那杜府的权势,也得了不少酒肉吃喝,生怕耽误事情,无不卖力的干活,距过年尚有十四天,离京也就七八日的航程了。这日,船在江上行着,忽有一蚱蜢舟撵了上来,给杜霄雪送了一封讯贴,杜霄雪问过那人,又开了帖子看了,原是京城孙家的船队也在江上,认出了杜霄雪船上杜家的旗幌,便遣人过来问询一声。杜霄雪命玉纹赏了那人,又写了封回信命那人带回。随后,走出舱外,只见江上不远处也行着一队四艘的船舫,头船上立着一面写有孙字的旗幌,一男子站在船头,与杜霄雪行了一礼,杜霄雪也还了一礼,又立了一会儿,便各自回舱去了。玉纹知孙家与自家的杜家是三代世交,关系非比寻常,便满心欢喜的说道:小姐,可巧碰见了孙府的人,这下路上不会闷了。杜霄雪道:你要嫌闷,游去孙家的船上待着。玉纹嘟着嘴道:我是怕小姐闷了,这一路上你就知看书,那几本破书不知看了几遍了,早知如此,还不如我们来时那样走官驿,骑马坐车的还能看看山水,成天关在这破舱里,人都蔫了。杜霄雪道:我看你每日和那鹦哥不是聊得挺欢的。玉纹苦笑道:再关在这船上,聊上几天,我都快成鹦哥了,人家梁山伯化蝶,我倒化了鹦哥,到时天天与小姐念诗听。杜霄雪笑道:你要成了鹦哥,我立马吩咐厨子烤了你下酒。玉纹笑道:阿弥陀佛,那我不是要成小姐肚子里的蛔虫了,以后小姐什么事可都瞒不住我了。杜霄雪听了,也是一笑,不再与玉纹嚼舌头,拿起刚才的集子看去了。
傍晚时分,船队泊在了一处码头上,快上晚饭时,玉纹走来笑道:小姐,下面的人收得了一尾三十多斤重的青鱼,你倒是去看看,有书案那般长。杜霄雪一面看书,一面道:有什么可看的,不就是一尾鱼。玉纹笑道:说不定鱼肚里有书信呢?杜霄雪道:诗里说的是鲤鱼,又不是青鱼。将书放下后,推开窗子看了看,又道:把那鱼给孙家的人送去吧。玉纹见此,惋惜似的叹了口气,便转身传话去了。不一会儿,回来时,笑道:小姐,孙家的人来了,还送了两筐腊货。杜霄雪便起身迎了出去,见刚在在江上与自己互礼的那人,又带着一妻眷,从跳板上走了过来,杜霄雪认得那人是孙家青字辈的族叔,虽是孙家旁系,然也在孙府上管事,是个说话有些斤两的角色,顿时面色生笑,待那两人走过跳板,便命玉纹去扶那女眷,自己则行礼道:孙家叔叔,怎亲自来了,本应我去叔叔那里才是。那人也回礼笑道:都一样的,今日碰见了,又听得是雪姑娘在船上,我欢喜得什么似的,一等泊船便带着你婶婶过来了。说着,又让妻与杜霄雪作礼见面,那妻笑道:在京城成日听得雪姑娘大名,今日倒是有缘,见着本人了。杜霄雪也回礼笑道:今日见到婶婶,才是霄雪的福气。又与那人与其妻道:叔叔婶婶来了,就一道吃顿便饭吧。那人也笑道:那就打扰了,刚才送去的那条大鱼,却是少见的稀罕物,倒感激雪姑娘了。杜霄雪笑道:哪里,哪里。到了舱里,玉纹吩咐灶房安排些时鲜的菜肴,又寻了瓶陈酿的花雕,便立在杜霄雪身旁,张罗伺候着。饭菜上来后,玉纹给那人与其妻斟了杯酒,又才为杜霄雪倒上了,杜霄雪举杯笑道:叔叔、婶婶尝尝这江南的黄酒,虽没咱们京城的好酒珍贵,但也就尝个新奇。三人掩袖喝完后,吃了些菜肴,又互敬了几巡,那人问道:雪姑娘这趟是去了江南?杜霄雪笑道:去杭城办些事情。那人之妻道:那般天远地远了,可苦了雪姑娘了。那人便接话道:我看我们两府里的那些后生,也就雪姑娘是翘楚人杰,又吃得苦,又办得事,天知道谁家有满天的福气,日后能讨得雪姑娘去。杜霄雪笑道:哪里,哪里,叔叔这样夸赞,到让霄雪无地自容,孙府那么多孙子辈的才俊,又是男儿,又知书达理,霄雪哪里赶得上。那人叹了口气,又饮了口酒,说道:不是夸雪姑娘你,说句不该说的,别说我们孙家,就是你们杜家,还有京城其他豪门望族的子孙,知世道艰难、筚路蓝缕的少,大都只知享乐享福的,光知享乐也就罢了,偏还要生处多少是非来,前些日子,我离京来办事时,我家大哥的公子牧心就胡闹了一回。那人夹了筷子菜,又饮了口酒水,继续言道:我们家的牧心,你们在京城想必也听说过,端得是混世魔王,我大哥也往死里打,就是打不怕,这些年在外头做了多少糊涂事,前不久,一个吏部的官员,虽说官职不大,也没什么过硬的靠山,与我们家牧心在一家酒楼上起了口角,说我们家牧心勾引他老婆,你猜怎样,我们家牧心命人将那官员按住,活生生的给他灌了一坛的陈醋,人给呛了个半死。那人还未说完,那人之妻便使着眼色道:你给霄雪女儿家说这些干嘛?那人听了,看了看杜霄雪,拍拍脑袋,笑道:是我糊涂了,雪姑娘见谅。杜霄雪也笑道:我们两家三世之交,说说家事也没什么,我看牧心哥哥倒是个聪明的人,只是年少轻狂,等年纪老成了,自然就好了。那人笑道:雪姑娘说的是。又饮了几番,谈了些路上的见闻后,那人与妻别了杜霄雪回去了,杜霄雪送过了跳板,走到码头上,在那人催劝下,才转身回了船上。
之后几日,杜霄雪与那孙家的船队相伴而行,到京城时,两府的人马已等在了码头,来接杜霄雪的是府里的一位族叔,杜霄雪见了那族叔,叙了一番寒暖后,又一道去别了孙家的人,才领着一队货物往府里去。到了府宅,杜霄雪领着玉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