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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3 / 4)

传来了一阵恼怒声:大过年的,哪家杂种乱敲你娘的门。开门后,见是牧心,那女子月芳不由得一喜,忙热辣辣的笑道:我的爷,这大年三十你也记着我。牧心也是一笑:寻你有件事。月芳将牧心拉进门后,那老娘见是牧心,也一阵欢喜,忙笑道:大过年的,少爷也来了。月芳便命母亲去厨房,准备些酒菜,然后便瘫软的抱住牧心,欲狎昵一番,牧心却推开女子,笑道:今日来,要请你给我做一件事。女子媚笑道:我还能给你做什么事,你这几日来,几日不来的,人家的心都化成水了。牧心冷笑一声,拿出了一枚铜钱,给那月芳。月芳接过铜钱笑道:爷就赏一铜钱啊,太小气了,不过你的一枚铜钱,倒胜过人家给的一锭元宝。牧心笑道:你给我把那铜钱抛一下,看是阴面,还是阳面?月芳笑道:阴面怎样,阳面又怎样?牧心笑道:若是阳面,我就去他们那名利场里耍一回。月芳笑道:那要是阴面呢?牧心笑道:那我今晚就不走了。月芳一笑,直叫阿弥陀佛,便抛了铜钱,铜钱落地后,看了一眼,笑道:是阳面啊。牧心见此,也是一笑,便道:那便如此。说完,牧心便转身欲走,月芳见了,急得拉住牧心的袖子,说道:怎么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牧心抽回袖子,隔开月芳,言道:怕是有些日子来不了了。说着,出了门,上马走了,月芳追到门前,从怀里掏出一香荷包,在巷子里喊着什么,牧心也没听,只觉那心里的枯井,有块石头落了。

次日,牧心便寻了四书五经科场之书,置于案头,又吩咐贴身的小厮,诸人一切相邀相请,都不要传话,定下心来,成日足不出户,攻读那些书目。不觉到了元宵,晚间在厅上吃饭时,众人知牧心发狠读书,有面上明喜的,也有心里发酸的,更有暗讽牧心临时抱佛脚的。父亲见牧心近日收了性子,在家苦读,不觉也多了些悦色和颜,二爷爷笑问牧心:近日看书了,可看出些什么名堂?牧心道:一个字的名堂也未看出。父亲不由得变色骂道:孽障,那就干脆不要看,混你的女货堆去。牧心道:我只是拿那些书来考个功名,当成个物件用罢了,管他什么名堂。父亲又欲发作,二爷爷摆了摆手,对牧心笑道:当成物件使,也不是不行,这世上拿圣人的话当成敲门砖、求官符的还少么,但你是有悟性的人,要知书上的理是不假的,但人心里不只有理,还有欲,这理与欲的阴阳,你以后到年纪了,自然会参悟琢磨的。牧心听了,便不再言语。元宵之后,牧心依旧强读硬记着,心无他念,一心预备将至的科考。一日,读到:喜怒哀乐之未发,谓之中;发而皆中节,谓之和。不禁想到二爷爷元宵所言之语,心间若有所得、若有所失,提笔批注到:苍山起雾,雾中山,山中雾。明月圆缺,圆是月,缺是月。然后便收了心思,又看起书来,正看了不久,家里的四弟闯了进来,压不住满脸欢喜的装作正色道:大哥,听说外面筲箕巷有个女的死了。牧心心一沉,慢慢转过脸来,冷声言道:那又怎样。四弟脸上堆着得意之色,说道:外面那些人,乱嚼舌头,说那女的和大哥相识,久没等得大哥回音,居然吃了豹子胆,到我们府上的小门外,等你的小厮,等到后,抓住你的小厮要给你送香荷包,那小厮不肯,正拉扯时,大伯刚好路过,结果命人将女的狠狠的杖了一顿,又把那小厮赶回府外了,那女的回去后,想不开就跳井死了。牧心听完,想起自己的那小厮是有两日不见了,又想起那月芳,便冷笑道:死了便死了,那又怎样?四弟越发得意的道:我就是来告诉大哥一声,说不定都是外面的人乱说的。牧心冷声道:那女的是我相识的人。四弟忍不住笑了两声,又说道:大哥认识的人多了去,也不能把那些个女人的死都推到我们府上。牧心道:那个女的是来找我死的,自然和我有关。四弟笑道:他们好多人还说,大哥又要去她家哭一场呢。牧心见四弟愈发得意,有进无退,便起身走到他面前,冷冷的睥睨着两眼道:最近没工夫,有了工夫自然要去哭一场的。四弟见牧心欺身前来,脸色也显出几分狠劲,不由得有些胆虚了,弱下一头后,又狠着心劲,虚张声势的笑道:我就来告之大哥一声,怕大哥天天闷在房里什么也不知道,现在大哥知道了,我也无他事,先走了。四弟走后,牧心回到案前,坐下后,漠然的静了片刻,之后,又拿起书来,忍下心去,续着前处看了。

到了开考时,梨花已开,明日便要去科场了,今日起来后,牧心也没看书了,就坐在外间,发痴的看着门外,院里那株柿子树,果子快落尽了,只剩两三枚挂在新叶间,却已发黑了,萎烂了。吃过中饭后,牧心命小厮到院里生了一盆火,然后叫房里的两个丫鬟,将案上的那些书都烧掉。两个丫鬟吓得不知所措,忙道:使不得,老爷知道了那还了得。牧心笑道:入心的东西烧不掉,入不了心的东西,留着又何用,明日便要去场里了,那些东西对我也再无用处。又见,屋里的丫鬟童仆们,都又急又怕,谁也不敢动,也不敢言语,便自己拿了那堆书,走到火盆前,一本一本的焚尽了。烧完书后,牧心见橱镜里,自己发髻上落了不少纸灰,便命一丫鬟,仔细的吹干净了,又唤了水,净洗了脸手,觉无事可做后,又痴坐了大半日,忽见上回下棋的那两个童仆,在院里逗那只孔雀。牧心不免一笑,便唤那两人来,笑道:和我下下棋,还是上回的规矩。两童仆相视苦笑,硬着头皮,摆了棋盘,与牧心走起棋来,下了快十来局,牧心皆输了,两童仆各自得了快十来两银子,喜得心都痒烂了,然见牧心还是输着,又有些害怕起来,但又知牧心的性子,不敢说不下了。等到晚饭时,两童仆才虚声道:爷,该吃晚饭了。牧心笑道:那就吃饭吧。便丢开棋,吃饭去了。饭后,漱口,饮茶,暮色已落,牧心走到院子,见新月已出了房脊,便往院外去了。

在花园里逛了会儿,不觉走到了那道观的山下,牧心看着那山上的微微灯火,想起跪在神像前那个身影,心被一触,便往观里去了。夜还未深,观门只是虚掩着,牧心推门进去,见那道姑如路上所念的那般,正静静的跪在堂上,牧心依着门,静静的看着。道姑起身后,上了夜香,然后走到牧心前,笑道:多日没来了。牧心道:和自己打了个赌,在做那个赌约。道姑也是一笑,引着牧心到了厢房,命老妪上了茶水,与牧心也不言语,只是默坐着,喝着茶水。牧心饮了口茶,见门外月色如霜,便走到屋檐下,道姑也随着出来了,观里那株梨花,为月光照得若一树的雪,牧心笑道:这梨花倒比白日的好看,怪不得有诗说,满院明月梨花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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