昂沁没有搭理时傲,倒是一旁的乌如穆叫了两声后,朝时傲走了过去。
时傲吓得连连后退,怒骂道:“你不理我就算了,还要放狗咬人吗?我怎么你啦!”
眼见着乌如穆即将朝她冲过来,昂沁却没有制止。时傲心想今天怕真的要被狗咬了,便紧闭上双眼。结果,什么也没有发生。
她睁开眼时,发现原本在啃草的羊,被乌如穆的叫声震慑住,此刻已经在乌如穆的指挥下,朝不远的羊群跑去。
时傲松了一口气,与此同时怒目看向昂沁:“你故意的是吧?你就想看我出丑是吧?喂!你回答我!”
昂沁素来讨厌聒噪的女人。他见识过时傲龇牙咧嘴,忘恩负义的样子,所以不想跟她多费口舌。找到离群的羊后,他便用脚踢了下马肚子,扯动缰绳。马儿得到主人示意,从鼻子里发出咴咴声,震动马蹄,朝羊群的方向跑去。
时傲眼看昂沁又要向前几次那样无视她,便拿出当年跑800米的意志,追了上去,一边追一边在后面破口大骂,“停下!小气鬼你停下!你要是不停下,我就回去跟拖娅告状,就说你欺负我!”
昂沁对此充耳不闻,甚至没有回头看一眼。
没跑几步,时傲猝不及防地吞下好几口凛冽的寒风,便体力不支地停了下来。她弓着腰,将双手撑在膝盖上,因为剧烈运动而大口喘着粗气,鼻子和嘴巴都不断往外冒热气。
“咳咳咳……”嘴里涌上一股铁锈味,时傲身体本来就还没有痊愈,在雪地上一跑,身体更难受了,剧烈地咳嗽起来,她一边咳嗽,一边仍旧不忘骂昂沁,“臭木头!小气鬼!大坏蛋!咳咳……”
时傲看着不远处那抹扎眼的藏青色,气得牙痒痒。
乌如穆将落单的羊带回羊群后,在看到归来的昂沁时,求表扬似地在马前转圈。
昂沁从口袋里翻出牛肉干,随手扔了出去。乌如穆叼着肉干跑到羊群另一侧,敖登虽然馋地流口水,但没有主人示意,它不会擅离职守。直到听到昂沁唤他的口哨声,才甩着粉色舌头,开心地跑到马前。
昂沁毫不吝啬地扔给敖登同样的牛肉干,敖登三下五除二吃完后又回到羊群前,继续做着它的工作。
时傲怒气冲冲地赶来时,昂沁正在撕咬手里的牛肉干。见到时傲,他并没有停下动作,用脚轻轻踢了下马肚子,马儿便听话地走了起来。
时傲意识到这家伙好像在故意躲她,气不打一处来,快步追上去,质问道:“我让你停下你为什么不停下?你知不知道我生病还没好,你什么意思?”
咔嚓,昂沁咬断牛肉干。
时傲嫌头上的羽绒服帽子碍事,一把扯下来,耳旁的风声呼地变大,她拢了拢羊绒帽子,说:“你不说话是吧?你就是故意的!从昨天到现在,你都是故意的!”
时傲说话的空档,昂沁已经吃完牛肉干。他淡淡瞥了眼气急败坏的时傲,不忘换只手拽缰绳。
时傲跟在马儿身旁,一边走一边气鼓鼓地说:“你别以为你不搭理我,就能引起我的注意力!不可能!”
昂沁终于停了下来。那双令人望而生畏的眸子,居高临下地在时傲脸上逡巡游弋。最后,他淡淡说道:“你骂够了没有?”
深邃的眸子像一汪清泉,倒映出时傲张牙舞爪的模样。
时傲口干舌燥,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挺胸说道:“呵!要你说句话可真难!”这家伙一直坐在马背上,根本不知道她仰着脖子说话有多累。
昂沁面无表情地看她挥舞着毫无威胁的拳头,想了想,决定不和小孩一般见识。
羊群在这片草地上吃草也有一段时间,他将两根手指放进嘴里,灵巧地发出口哨声,得到示意的两只猎犬开始将羊群往伊敏河的方向赶。然后他震动缰绳,马儿信步走了起来。
时傲还喘着粗气,愣在原地,“喂!好歹咱俩也算认识,就不能多说几句话吗?”不知道为什么,昂沁越是对她爱答不理,时傲就越想招惹他。
但她两条腿怎么比得过四条腿的马,慢慢地便落在昂沁身后。
起初时傲还愤愤不平,指着昂沁的背影骂,后来大概连她自己都觉得自讨没趣,便停下追赶的脚步。
天地之间除了白色还是白色,狂风卷起碎雪,马背上藏青色男人孤独清高的背影,和身旁棕黄色的羊群,构成一幅极具艺术性的自然景象。即便时傲方才还骂骂咧咧,此刻也没忍住拿起相机记录下这幅画面。
她一边按下快门,一边嘟囔:“我可不是因为你长得帅才拍你!臭木头!”
这样折腾一番后,时傲也乏了,便寻着伊敏河的方向,朝北边德布的家走去。好在她方向感极强,才没迷失在无垠雪原之上。
只是到德布家时,她发现拖娅正悲伤地抹着眼泪。
德布和拖娅用蒙语讲话,见到时傲,拖娅便拉住她的手,用普通话说:“乌兰浩特出事了。”
时傲这才从拖娅的话语中得知,拖娅的哥哥铁木尔,骑摩托车摔进洮儿河,淹死了。
更令人唏嘘的是,他是在外孙百日宴上喝多了,又不想麻烦女婿送他,执意骑车回去,才出的事。
铁木尔的小儿子阿尔察,今年刚考上大学。为了供孩子读书,夫妻俩还借了一笔高利贷。如今铁木尔一走,留下孤儿寡母,原本就没有存款的家庭,别说还高利贷,连丧事都无力承办。
拖娅一脸忧愁,“阿尔察学校放寒假,为了赚生活费,一直在乌兰浩特市里兼职做服务员。他还不知道阿爸去世的消息。”大约是想到自己意外去世的哥哥,拖娅抹了抹眼泪,“可怜的铁木尔,刚把孩子养大,就撒手人寰了。”
时傲想到早上她还跟拖娅开心地讨论乌兰浩特乡下的稀奇事,傍晚便从老家传来这样悲伤的消息,不由感叹世事难料。
她不知如何安慰拖娅,只握紧她的手,像是要将温暖的力量过渡给拖娅。但草原上的女人并没有这么脆弱。拖娅擦干眼泪,说:“我得回一趟乌兰浩特的老家。”
德布不放心拖娅一个人回去。因为她不会骑摩托车,也开不了吉普车。嫁到呼伦贝尔草原后,去过最远的地方便是镇上的百货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