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过后,她自感解决了一件大事,又不愿再与帝卿府有任何的关联,相看正夫都比往日里积极了不少。
这本是顺了宁王的意愿,谁知宁王又突然变了脸,决定暂缓此事。
赵瑾瑜无所事事,便跑出门喝茶听曲。
看得正在兴头上,茶馆被人围了。
“是你们。”赵瑾瑜眯起眼睛。
琴棋根据郑玉澄的提示,找了几处赵瑾瑜常去的地方,终于在这茶馆中找到了她。
她姿态悠闲,惬意地靠着椅背,不时轻酌一口上好的清茶,浑身上下写满了松弛感,手指间还夹着几枚银钱——给台上的说书人打赏。
“你,你……”琴棋的眼睛立马就红了,帝卿还躺在床上受罪,这人倒是快活。
这对帝卿太不公平了。
这活似看负心人的模样,引起了周围茶客的好奇。
这漂亮娘子惹上哪家高门大户?带着一群人把茶馆围住,生怕给人跑了,这不比说书好看?
给人当了一回猴的赵瑾瑜头疼欲裂,连忙将琴棋拉进无人的包房。
“琴常侍,你不守着帝卿,跑来我这作甚?”
琴棋愤愤擦着眼角的泪珠子,强打起精神,挺着胸膛,生怕在这负心女面前给主子丢了面子。
“就是想看看王女过着什么好日子,给我家帝卿好好说说。”
话说不到三句,琴棋越想越为帝卿不值,委屈劲一上头,原本的掉金豆子成了孟姜女哭长城。
赵瑾瑜压根就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只看到他嘴巴动,大约都是骂她的。
便溜溜达达出去提了一壶茶,一边喝着茶,一边看他哭,期间还给琴棋也倒了几次茶补充水分。
渐渐地,琴棋几日绷紧的情绪有了释放的出口,哭了一场,反倒放松了几分。
他这才发现王女给自己斟了几次茶,小脸羞愧得通红,后怕渐渐涌上心头。
“扑通”一声跪在了赵瑾瑜面前。
“奴该死,刚才都是在胡言乱语,当不得真的,呜呜……”
见着他又要哭,赵瑾瑜连忙又塞了他一块糕点,堵住了他的嘴巴。
“那你说说什么不是胡言乱语,你找本王女有何事?”
“是我家殿下,他高烧反复不退,一直在做噩梦念叨您,奴求求您去看看帝卿,他快要不好了。”琴棋也不知道“郑玉”是哪个,但相府小姐说是宁王女,他又怕自己说了“郑玉”两个字,王女不愿意去了,所以含糊地瞒了过去。
赵瑾瑜握着茶杯的手一下子收紧。
心中已是极担心的,可大脑还被理智掌控,她分明摸过脉,不应该啊。
于是怀疑道:“本王女摸过你家主子的脉,还算平稳,怎么一下子就有了性命之忧,莫不是在诓我?”
“你,你……”泥人还有三分脾气,琴棋一时气昏了头脑,口齿伶俐不少,“真当自己是个香饽饽,帝卿看上你是你修了八辈子的福气,难不成你以为我家主子会伤了自己金尊玉贵的身子,做那些妖妖道道的争宠之举?”
赵瑾瑜被个小小男儿臭得缩了缩脖子,手里的糕点也不香了。
琴棋见她默默搬着椅子后移了几步,愤怒的大脑像是被冷水浇灌,一下子就清醒了过来,连忙摆正跪坐歪曲的姿势,恭恭敬敬,忐忐忑忑地跪好,耷拉着脑袋等候发落。
赵瑾瑜故意重重哼了一声,瞧见那小子浑身抖三抖,心中便乐开了花。
“王女。”
此时,身后一个幽幽的声音传来。
激得赵瑾瑜背后竖了一层汗毛,蝉衣今日怎么阴森森的?
来不及想太多,便听见蝉衣说道:“于情于理,您也该去看看帝卿,不管如何,帝卿召见您,您总是要去的。”
琴棋连忙抬起小脸,给那倒霉王女的贴心侍从投去一个感谢地眼神,只一眼便愣在了原地,是她!
赵瑾瑜揣着袖子,听了蝉衣的话,正思索,没见着二人的眉眼官司。
她自言自语着,好似也给了自己一个理由,道:“是,是,他是君我是臣,合该去见的。”
琴棋听了便顾不得许多,连忙从地上爬了起来,在前头领路。
马车疾驰。
曲折廊亭,赵瑾瑜走得很急,琴棋步子小,全凭蝉衣托着,才能勉强给她指路。
漆黑房门近在咫尺,赵瑾瑜才渐渐停下了步子。
浓浓的药味从屋子里飘出,整个院子,就连院口两株含苞腊梅似乎也沾上了苦味。
“王,王女,快些,快些进去,帝卿,等……”琴棋没喘匀气,撑着腰,断断续续地催促。
赵瑾瑜藏在袖中的手握拳,指甲不自觉地掐进肉中,几番挣扎,狠狠一闭眼,走到那扇漆黑得好似能将人吞没的门前,轻轻一推。
没再犹豫,她迈入了一只脚。
就在这时,隔壁厢房的门也开了。
郑玉澄听见蝉衣的声音,正想问问有没有寻到赵瑾瑜,便见到熟悉的人影没入隔壁的屋子,白的晃眼的衣袍像是一道流光,在她面前一帧又一帧地渐渐消失。
**
从门入,是一幅富贵海棠交织盛放的屏风,赵瑾瑜微微晃神。
接着她再往里走,东南角一处半个墙壁高的木窗微微敞着,其下是两个蒲团一张小桌,小桌上放着黑白分明的棋子,还有未下完的残局。
再旁边是一张堆满了书和纸张的书桌,赵瑾瑜的目光匆匆略过,没有细看。
左手边穿过珠帘,便是一张金丝楠木雕花大床,那人面色潮红,陷在锦被中,一旁候着六个侍从,还有个老妇在给他搭脉诊断。
“又烧了?”
赵瑾瑜刚才进入这房,看得认真,竟没发现琴棋也跟着进来了。
他的声音隐隐又带上了些哭腔:“奴带来了王女,太医首,这下还需要做些什么?”
老妇转过头,赵瑾瑜这才发现是穿着常服的太医首,看样子是在帝卿府住下了。
她目光闪烁,这人竟然真生病了,不是欺骗她的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