噤。苏韧坐着的位置,已空了,只留墨香几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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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韧一直等到审案的那天早上,才告诉了蒋聪事情的来龙去脉。
他省略幕后细节,只说了某案某事,今晚锦衣卫狱审查某二人,上头点名你我协同刑部办理。
蒋聪肌肉缓缓抽搐,他脸色发青道:“嘉墨,怎么到现在才告诉我?这样大案,牵涉到皇家和翰林院,我怎么也要准备准备……”
苏韧心中冷笑,他选择内阁中与自己不和的蒋聪,正是要给他一点颜色,但是,不到今日午夜,还不是时候呢。他叹气说:“既然是秘密审理,我确定助手是你之前,怎敢声张?你也知道内阁办事保密的规条。我已将二人档案,以及其他资料,摘录详尽。我又不是藏私专美的人。你现就去文渊阁内翻看吧。午后我二人一起去吃饭,刑部会派车来接。”
蒋聪擦了把汗镇定心神,拿了摘录,躲到文渊阁的书架后补功课去了。
苏韧在僻静处,喝了点水,将自己拟定好,己给刑部吴大人看过的罪犯罪状又默看一遍,放在火炉里烧了。为了不留下有字的残片,他还蹲身查看了下。
想到吴侍郎那副畏首畏尾的样子,他轻蔑一笑。刑部出身的人,倒和他讲不要酷刑。殊不知刑部内的种种酷刑,就是这些人发明,加以完善的。姓吴的办理过应天府案,其中的一些逼供细节,可是让那些善良之辈,不忍卒听的呢……
那日在刑部阅档后,方川真的帮苏韧找到一个刑部退休的老吏。苏韧抽空,装扮成一个外地书生拜访。他给了那老人二十两银子,说是想要写一本有关地府的小说故事。为了描写阴间惨状,需要酷刑的资料。
退职吏员,生活多数清苦。那古稀老吏收了钱,晒着太阳,就对苏韧打开了话匣子:“你以为下油锅算是酷刑?比那阴毒的招数,还多着呢。不说咱们太祖爷打下江山那会子,前朝有多少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就说当今皇帝登基后,把废帝后那些亲信……那会子开始,我就知道,人没有好坏,都是兽类。得势的说自个儿好人,就是好人……”
苏韧飞笔记载着老吏描述的那些酷刑,自觉笔迹都有些异样。他不是因为酷刑而害怕,而是对自己的冷静奇怪。他骨子里,和蔡述那条丑陋的蜥蜴一样嗜血。
一个下午,老吏才回忆完毕。苏韧把那些有用的酷刑勾画出来,继续在四合院,听那老吏发牢骚。他认为离开不够礼貌,也觉得老头儿可怜。
老吏浸泡在自己动手的那些恐怖回忆里。而他的那些上司,大摇大摆,双手不沾一点血的官员,却积累起财富,安心地养老,写着精忠报国的回忆录,吟唱良辰美景的诗词。
午饭的时候,苏韧去叫蒋聪。蒋聪对于如此重任,稍有不安。苏韧把他带到一家酒楼,两人好好吃了顿。蒋聪不得不放下平时的架子,和苏韧探讨案情。
苏韧有问必答,显示出诚恳之状。他宽慰蒋聪:“办事自有刑部的人,我们不过是在场证人而已,按阁老之意监督就是了。翰林院的人,外强中干,容易脚软。这家酒楼,最有名是牛肉面,蒋兄,请吃……”
那牛肉面,葱香四溢,肉红面白。蒋聪赞不绝口,苏韧殷勤说:“好吃?那下次我再请兄长吃吧。”
话音未了,刑部的车来迎接。当夜,他们提了犯人,到了锦衣卫大狱。
锦衣卫狱乃是前朝的大牢改建,虽然宽敞,却有种积年的腐臭气息。
供刑讯用的大堂,满是宝翔安排好的亲信锦衣卫。
那两位翰林,被关押才几天,已经是双目无光,面黄肌瘦。吴侍郎严肃责问,要他们交待真相,那二人异口同声,反说是刑部有心逼供,还问他是不是被奸党指使?
苏韧对蒋聪耳语:“阁老那边,怕刑部记载不便利,你直接去记录,省得以后麻烦。”
蒋聪有蔡述撑腰,自然不气短,直接到刑部小吏身边,就坐提笔。吴侍郎挥袖,示意苏韧来说。苏韧并不停止脊背,只侧坐堂上,笑说:“二位大人所说奸党,是指什么人哪?为了万岁江山,身为翰林,怎可坐视有奸党在朝?”
那二人到底不敢对峙,只是不语。苏韧循循善诱:“下官看二位大人在囹圄中,也心有不忍。此次玉虚宫失火,朝野皆惊。内宫的人们,费尽思量。两位大人当日入宫抄写,又双双提前退出。此刻我们要调查大火起因,二位大人是最佳的旁观者。朝廷对此事极为关心,我们也不敢怠慢,还请二位大人说明真相。”
“真相已经说了……何必重复?我们秉公办事,奉旨抄书。我们出宫的时候,也由小宦官搜身盘问。怀疑我们与大火有关?那是直接针对翰林院乃至全体科举出身朝官的阴谋。”
苏韧那端正秀美的脸,还是带着温和的笑容:“阴谋?不怀疑二位大人,还能怀疑谁呢?”
“玉虚宫香烛无数,宦官成群,别说是个人,就是香案下的老鼠,都能放火。你们凭什么把罪责强加到天子门生身上?”
苏韧声音不高,好像是和人讲道理,而非诘难盘问。他说:“玉虚宫内,他物无灵,唯有万岁至尊。香烛是万岁供奉天神的,宦官是服侍在万岁左右的。年年月月日日如此,怎么就是你们入宫的时候发生了灾祸?说香案下老鼠纵火,可有根据,你们有过观察?这样胡言乱语,不是大不敬吗?吴大人……下官看当日的过失,只有让他们静心回忆,才能想起来……来人,把他们压下去。”
这些锦衣卫,已事先知道苏韧的安排,因此急速将二人带下堂。
吴侍郎心有不安,咬着苏韧耳朵:“苏中书,今夜不能定案的话……”
苏韧一笑:“大人莫要心急,此刻才月上中天。我们出去透口气吧。”
吴侍郎会意,跟到堂外的空地。蒋聪面带不悦,只能随行。
苏韧装作和蒋聪要好的样子,先在他耳边说了几句无关紧要的话。
然后他走到吴侍郎身旁,从容问:“大人,您将那四名死囚带来了吗?”
吴侍郎称是。苏韧说:“大人,虽说不能对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