逼供,但对死囚施刑,总不难吧。蔡府大管家对下官言道:您手下那几个刑吏,都是经历过江南大案历练的,手下分寸最好。我们已请锦衣卫将那二人置于密闭的房间中。每个人的左右两间,都是空的。把死囚们关进去,正好给刑吏们练手。又能震慑那两名翰林的。等到一个时辰后,下官和蒋兄,大人分别去提犯人……”
吴侍郎斟酌片刻,就答应了。苏韧将自己抄录的“酷刑集锦”分成两份,递给吴侍郎背后的刑吏一份。他故意暗示他们,小声说:“此是贵人家藏的,你们不可遗失,一定勉力行之。”
月光照拂他光洁脸庞,他的眼睛益发明亮。连刑部那几个辣手堂吏见了,都不由舒心。
他们纷纷卷起衣袖,跃跃欲试。
苏韧悠悠喝了一会儿茶,与吴侍郎,蒋聪轻松闲聊。他好像认识吴侍郎许久似的,向蒋聪介绍吴侍郎办过的奇案。他又好像是蒋聪的知己,热心向吴侍郎介绍蒋中书的才艺。本来满腹心事的二人,因为苏韧穿针引线,竞谈话投机。
苏韧含笑,像听得认真,一直到吴蒋二人说得累了。他才站起来道:“一个时辰就快到了,我们走吧。”
吴侍郎出大厅,暗中看了看西洋表,苏韧算得并不差。他满脑子是“美人猫”三个字,却并非嫌恶不快。
蒋聪因为胖,严寒天还出了汗。他与苏韧并肩前行,忽然听见一声野兽般的惨叫。
蒋聪汗毛倒竖,汗象凝住了,他想问:那是什么声音?即便用刑,人怎有此种嚎叫?
蝎子从渗水墙壁爬过。苏韧回眸而笑,光彩照人,他对蒋聪柔声说:“蒋兄吃过蛇吗?”
“蛇?”
“是啊。江南人总爱吃蛇,小弟就不喜欢。因为蛇去了头尾,剥去了皮,还会动,怪怕人的。
小弟常想:要是在人皮上开个口子,把那样一条蛇放进去,再缝上,它会怎么动呢?”苏韧侧过好看的头颅,凝神说:“嗯,除掉蛇,去头尾去皮,还会蠕动之毒物,另有六种。譬如在一个男人全身七处敏感处,依样缝入那七宝,这人该有什么表情呢?”
蒋聪听着那一声声,不仅忘了出汗,连呼吸都忘了。他不敢回答,好像至今才认得苏韧。
刑房门敞开着,蒋聪掠了一眼。有个犯人的腿上,倒挂着一丝丝的花蕊。再看,他胆战心惊。
苏韧将翰林禁闭的房门开锁,那位翰林,抱着头,裤子下面,居然湿了。
苏韧用手指梳理下那位翰林披散的额发,轻柔说:“好了,轮到你了。”
“我,我不去!”那翰林失去了文雅,声嘶力竭。
“谁要你去呢?只要你在这份供词上签字画押,就没事了。”
那翰林看了,颤抖说:“这是你们编造的。我没有将纸张放在香案上,我明明……”
这时,两个衙役,拖着一段肉躯经过。翰林掩面。
苏韧半捂住眼,像是不忍心。他笑语:“你们不是很要好吗?连你都不敢再看一眼他?”
那翰林二话不说,立刻签字画押。他低声道:“我要到堂上去。”
等到了堂上,那翰林猛对众人高叫道:“我翻供,你们使用酷刑折磨我的同僚。这件事,杨掌院,陈阁老迟早会知道!”
吴侍郎拍手,与苏韧相视一笑。那翰林掐住喉咙,他见自己的同僚,完好无损,跌坐书案旁。那人也抽泣道:“你不是好好的?我恨不得跟你一起死!”
苏韧走到蒋聪的身边,大声说:“堂堂锦衣卫堂,哪容信口雌黄。吴大人,请定案!”
蒋聪像是有点虚脱,眼看苏韧接过毛笔,把翰林最后供词中的“杨掌院,陈阁老”涂黑。
他们送走了吴侍郎,苏韧拉着如梦初醒的蒋聪,到了锦衣卫狱的门房内。
他笑容可掬,指着桌上的东西,对蒋聪说:“蒋兄,好不容易,你我可交差了。在外办公,一切从简。我们一起吃晚饭吧。”
蒋聪望去,热气腾腾,麻油上浮着聪花,白面蜿蜒,红肉丝丝纹理清晰。
他按住胃:“嘉墨,这……这是牛肉面?”
苏韧展眉:“是啊,蒋兄你忘了?中午的时候,我不是说,还要请你吃吗?”
蒋聪一阵恶心,不由俯身,苏韧指法轻柔,冷眼拍他的背。
等蒋聪呕吐完毕,苏韧把一包银子拿了出来,干脆说:“这六十两,是吴侍郎给我们的。你我兄弟分了就是!”不等蒋聪退让,就把银子放到蒋聪的袖子里。
他目光灼灼,蒋聪面色惨白,不得不低头:“嘉墨兄,钱我收下。今后在内阁,请您关照。”
“好说”,苏韧吃牛肉面,津津有味。他早就想过,要把蒋聪拖下水。既然自己撞过他作弊,就让他和自己一起“受贿”。这六十两,是不可能暴露的。苏韧早想好了,自己名下的三十两,过几天要拿到慈悲寺去,在捐献册上写着“江南苏韧,为皇子祈福捐纳。”
即便是将来暴露,他也是办了功德……
蒋聪逃开了锦衣卫大狱。苏韧望着满月的星空,想起一首旧诗,他不禁吟道:“此世即我世,满月即我月……”他停住了,查看结冰地面上自己的身影,他离满月,还有无数的路程。
他想起,自己还留下几页酷刑,放在刑堂的桌面。他匆匆往回走,穿过黑暗的监狱。
夜已太深,锦衣卫狱大多数犯人,早就入睡。此时,却有个人,冲走廊中的苏韧大喊:“苏大人!苏大人!”
苏韧惊诧,摘下走廊中的一个火把,端详那个犯人。
他是个年过半百,贼眉鼠目的人。头发稀疏,胡子也稀疏。
苏韧脱口而出:“牛大兴?”
他这才想起,谭香被骗后,原来的房东,牛大兴夫妇,都被宝翔关进了锦衣卫的监狱。
牛大兴竟然伸手,抓住苏韧的袍子:“苏大人,求您饶了小的吧!小的被猪油蒙了心,才会象苏太太下黑手,小的活该碎尸万段,但啊呀呀,这牢里比下地狱,还难熬啊……”
苏韧内心一转,想起牛大兴夫妇,倒不是全无用处,他正盘算,牛大兴咳嗽着,俯身在地,说:“苏大人,只要您让小的出去,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