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翔坐在炕上:“瞧这点出息……说吧,你输了多少钱?”
小梅子捶胸:“要是钱倒好办。前几个月我娶了一个女人,安顿在西门,手头积蓄花光了。偏她爹也好赌,拉我去玩几把。一夜工夫,咱们输了两千贯。我本来是宫里人,不怕追债,但舍不得那女人梨花带雨,便答应替她爹还了钱……”
宝翔敲他头一记毛栗子,道:“小梅子,你一个伶俐人,还吃外头女人亏,你娶她何用?”
小梅子叹息:“话虽如此,但情之所种,正在我辈。外头有太太的,不止我一个。万岁收藏的古字画压在我手里发霉,我便偷抽了张怀素草书。我冒充落魄子弟,拿去当铺抵押两千贯,如数还债。我正寻思过两天找您掉个头,把东西赎来,神不知鬼不觉放回。可是……前几天,我居然在某处见到了那张草书……原来当铺见利忘义,不等到期限,将那张书贴高价出卖给某家主人了。当铺愿多给我一千贯……可是,这万万不行的啊。”
宝翔咂嘴:“麻烦。但你不用那么焦虑。万岁收藏数万张,少一张多一张,未必能记得。你将那家主人的名字告诉我。我托托几个朋友,看能不能替你弄回来……”
小梅子满眼泪花:“王爷,您真不知道其中奥秘。那家主人是新上京的,王爷您们未必能打通关节。最要命的是,当时万岁也看见了那书贴。回宫后,万岁对我说了句‘宫里好像有张差不多的,笔势颇有仙气,你替朕找出来’。我一急,半条命没了……”
宝翔眼珠瞪大,深深吸气,他把小梅子拉到膝下,贴着他耳朵:“听你的意思,万岁前几天出宫私访,去了那家……他是谁啊?你说了,我一定帮你……”
小梅子打几个寒颤:“王爷,此事机密。万岁知我泄漏,我难免一死。可书贴交不出,我也是一死。我的命压您手里了。前几天,万岁夜间出宫,到富商沈明家。他只带我和范忠,在他家带了两个时辰……”
宝翔大惊。皇帝十年不出禁城了,今年怎出这妖蛾子?沈明——不就是沈凝的父亲吗?
他追问:“万岁去他家干什么?”
“这我不知道……我留在客堂里,光想那张书法了。皇上和胖财主沈明去里面喝茶,并没带上我,连范忠都没带。范忠关照我,千万不能对人说……”
宝翔哈哈傻笑几声:“是不能说,好在我嘴紧。兴许万岁也要问他掉寸头呢,不关咱们事儿。你来求我,是知道我府里藏有几张御赐的怀素真迹吧。放心,那位唐朝和尚的龙飞凤舞,恐怕他自己都认不清。我若要不着那张,也会拿张差不多的来给你。不过,你以后……”
他拉着小梅子叮咛不少话。虽然对方是个太监,但宝翔倒挺赞他那份“情有独钟”。
屋外风钩一动,小梅子大叫:“谁啊?”
宝翔哈哈:“别疑神疑鬼,不过风雨吹花落罢了。你睡着,我去了,呆长了坏事。”
他晃到巷里,大步流星往前走,猛一出手,扼住了门背后人的喉咙。
宝翔再加一把劲儿,这人必死。而且以宝翔江湖手段,杀人不会留明痕。
紫禁城数万宦者,名不见经传者,日日死,时时死。譬如荒草,无人问津。
可当宝翔正对那少年,他骂了一句姥姥。
偷听他和小梅子对话的宦官,正是柳夏。六合县大牢内的“小豹子”,也是柳夏。
一度春秋,已恍如隔世。
宝翔心里几个来回,便松开了手指。柳夏死瞪着他,一副咬人架势。
宝翔装作与柳夏素不相识,嘻嘻道:“小家伙,你吓得尿裤子了吧?我不过逗你玩玩呢。今天开始,千万别在这种地方躲猫猫,要死人的!”
他已走开,柳夏喊:“老白,你到底是什么人?你为啥装不认识我?”
这孩子难缠。可宝翔不想他丧命,哪怕他还不懂得厉害。
宝翔转身,恶狠狠说:“哈哈,老子什么人?你问这话,还嫩点。听清楚,今天你没看见我,我也没看见你。你但凡和一个人说了半点小梅子那事儿,我有对付你的法子。你那苏大哥呆在京城里。我能让苏韧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对了,他还有小孩子……”
柳夏眼睛冒火,拳头却成了兰花指。
宝翔明白:用苏韧威胁柳夏,奏效了。好孩子,够仗义!
“哈哈,不玩了,本王还有约。”
柳夏说:“谁和你玩?姓梅的当我干爹。我就算讨厌他,也不会害他的。”
宝翔耸肩:“好,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哈哈,这玫瑰鹅油酥好香。告诉小梅子,我吃了。”
他丢下柳夏,边跑边咀嚼酥饼。他并没吃出滋味,因为他心里有事。
他穿破雨幕,逃离宫城。对于皇帝和沈氏的秘密,他决心追查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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