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人粗的花藤在猛然砸下的瞬间,那鬼面树不知为何猛地一僵,攻势倏止了一瞬,一瞬后要再次拍下——
却已然晚了。
慕初黎一把薅下小树!
根须离地,立竿见影。
满树的人脑袋随之“砰砰砰”地往下掉,剧烈震颤,整棵鬼面树也不断地缩小缩小再缩小,直到恢复成最初的模样。
鬼玩意儿似是难受的厉害,飘在半空,全身痉挛,死死按住自己腹部的右上方,片刻后若有所思地转脸,望向正被慕初黎扶起的谢沉翊。
“是……你……”
是那时下完棋后,谢沉翊迎着噬人花,按在它腹部的那一指。
它腹部的右上方,是它的脉门所在。
脉门被制不会致死,只会稍稍阻碍灵力的畅通流转。
当初被谢沉翊按上的一瞬,它虽被唬得不轻,心底暗惊一个凡人怎会看透他的脉门所在,然而待它仔细瞧过脉门,却未发现什么异常,再加脉门不伤性命,只以为这人是故弄玄虚。
没想到,这人在它身上留了这么大的一个隐患。
……一个凡人,一个凡人。
慕初黎只是一眨不眨地凝视着谢沉翊。
少年的姿容着实太过清绝,纵使身负伤患气色不佳,抬眼淡淡一扫,眸光若水,依旧是玉絜渊清。
可她根本没心情欣赏。
少年的指骨修长却凉如寒冰,慕初黎紧紧攥过他的手腕,阖上眼帘,凝心聚力,试着像照顾赵老那样,向他体内渡入灵力。
她递送灵力的方式着实太过要命,似是恨不得将全身灵力一股脑地全部送出,唬得刚刚冲上前来的谢是谢非一跳。
“慕……慕小姐,你先冷静……”谢是磕巴了一下,“这样会伤到主子。”
重伤之人本就脆弱不堪,以如此粗暴而毫无节制的方式,疏送灵力,只会让人伤上加伤。
慕初黎无措松手。
诸般苦痛明明加诸他身,到头来反而是她脆弱得不成样子,谢沉翊半垂下眼,忍着每动一下便扯一下伤口的疼痛,小心执过她食指和中指微微变形的右手。
“初黎。”
这是谢沉翊头一次唤她名字,他的声音本就好听,如今噙在齿间,轻柔地恍若絮语。
慕初黎下意识抬脸。
再一刻,接连两声骨骼错位的声响,指骨短暂地一麻一痛,脱臼的食指和中指被完整接回。
疼痛消解不少,慕初黎一呆,然而再看谢沉翊为她接骨后一瞬间雪白的面庞,刚要再问,又被那招人嫌的“嘿嘿嘿”怪笑打断了开来。
“忧心什么,便算你的小情郎没有受伤,身负夭骨,也活不……”
话语未落,宽刀便抵上了它的脖子,谢是阴恻恻地笑:“再说一句,小爷不介意现在就送你见阎王。”
“我命门已破,生死不过是时间的问题。只是……嘿嘿嘿嘿嘿……”
鬼玩意儿面容狰狞,恶狠狠地瞧着百姓。
“凭什么!凭什么你们还能好好活着!凭什么那些百姓,言而无言还能好好活着!凭什么……”
慕初黎只是问回前一个问题:“你方才说什么夭骨……”
却被谢是一句打断。
“嫌百姓碍眼?”谢是提住鬼玩意儿,瘆瘆一笑,“没事,我送你下地狱,就用不着见到百姓了!”
刀锋寒光一闪,耳边突然再次传来一人话语。
“小生叨扰……”
是那个书生打扮的憨批。
在鬼门关绕了一圈,那书生也不害怕,对着谢是拱手做下一揖,又指了指鬼玩意儿,道:“恩公,小生可以与它说上一言吗?”
也不待谢是答话,书生利索给人带上高帽:“想来恩公与这鬼东西不同,是通情达理之辈,断然不会拒绝小生这一小小的不情之请。”
“滚”字都到了嘴边的谢是:“……”
好吧,他不说话,他开始动作——他是用左脚将人踹飞,还是用右脚将人踹飞?
奈何自家主子抬了抬指。
于是谢是十分好脾气地望向书生,微笑:“有屁快放。”
书生从善如流,转头看向鬼玩意儿,十分自来熟道:“之前听阁下与谢公子谈论到村子的烂柯人之典故。阁下说,当年与村民手谈一日,十分尽兴,约好次日再来,那村民却是失约……”
“敢问阁下,当年与阁下手谈的那位村民,是否名唤李业?”
鬼玩意儿哼声一笑:“是又如何?”
“那便是了。”书生不急不躁,又做下一礼,缓声道,“小生名唤李常之,那位李业,正是小生祖上。”
鬼玩意儿打量他一眼。
李常之继续道:“祖上失约之事,有所缘由——祖上当日与阁下手谈整整一日,也是十分尽兴。正是因此,才会传下烂柯人之典故,并将村子定名黑白棋村,延续今日。”
“然祖上之所以失约阁下,确然并非故意。当年,祖上在第二日再上山要与阁下手谈时,许是天不见人幸,祖上居然在半路失足,落入井水,一命呜呼。待到家人发现时,已过去了三日有余。”
“这才致使祖上与阁下失约。”
一旁的谢是听了一圈,冷声一笑:“哦,这鬼玩意儿执着的失信,敢情是个误会……”
“我呸!”
书生话语未落,便被鬼玩意儿一口打断。
“失约便是失约,何来那么多理由?——你们凡人不是有句话吗,人无信则不立。失信便当付出代价,何须费言。”
那书生倒是好脾气,闻言也不见得怒意。
慕初黎却是脑中灵光一划,突然想起什么,开口询问:“当年那李业与你失约后,你是否入了村子,屠戮村落……”
早前与阿芊闲聊时,阿芊便说过,噬人花之祸在祖上便有上一次。
果然便听鬼玩意儿冷哼一声,“那是自然。”
它道,“我等了那村民三日,他依旧未曾山上,我下山询问,那些村民也是给的这种答复——什么李业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