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井中淹死。他掉入井中与我何干?反正我们有约在先,他既失约于我,便当承受代价。我一怒之下,便遣了噬人花,见一人便杀一人……”
谢是满面不可置信:“你……”
鬼玩意儿依旧在滔滔不绝。
“怎料噬人花都要将村子屠戮殆尽时,也不知从哪儿来了一个云游道士。”
“那道士二话不说,将我镇压在此处桃林下,让我变成如今活不活死不死的模样。若非如此,岂能留这些言而无信的贱民,活至今日……”
“你脑子不好?!”
谢是岔口。
“他李业人都死了,还怎么赴你的约?魂儿飘过去和你下棋?——反过来再说,便是失约又如何?不过就是一盘棋,至于你因此戕害百姓无数?!”
“戕害百姓?”
鬼玩意儿不屑一笑,满不在乎。
“戕害又如何,不过是杀了几个人罢了,反正还能转世投胎。何况,就算没有我,你们人类种族之内,就不会自相残杀?”
它恍若听到什么笑话。
“你们人族的那些王侯将相,有多少口口声声说着之所以撒豆成兵木牛流马,是为了海清河晏国泰民安,而实际呢,却是为了满足自己逐鹿四海万人之上的私欲……任由兵燹之下的数万黎民苍生,朝不保夕,颠沛流离。”
“到头来,那些百姓还要对着害得他们家破人亡的罪魁祸首,五体投地,叩拜感恩……可笑不可笑?”
书生哑言,半晌后居然点点头:“阁下所言,的确有一定的道理。”
谢是:“……”
怎么让这个憨批滚蛋。
一打眼瞧见正一动不动盯着它的慕初黎,鬼玩意儿又是一声嗤笑。
“便是你,既然身负抟盛,就注定无数人对你的这身骨头,趋之如骛,以致人人都想取你性命而后快,甚至恨不得让你魂飞魄散亦是无妨……”
“说来说去,我贪得无厌如何,自私自利又如何……毕竟说到底,我和你们人类在这一点上并无差别。你们又有何理由,苛责于我?”
慕初黎久久注视着它,面上不见赞同也不见愤怒,而是不答反问:“越说越有优越感了是吗?”
鬼玩意儿不屑:“难道我说的不对?”
慕初黎只是定定望着它,继而扶着谢沉翊小心靠上石壁,又起身缓步上前,看着鬼玩意儿条件反射性地要躲,将掌心搁在它的上方。
下一瞬,撕心裂肺的嘶喊声骤起。
“是啊,既然你说的这么有道理。”慕初黎冷淡望着在她手底挣扎翻滚却脱逃不得的鬼玩意儿,“不如我送你下十八层地狱,助你用这套理念去教导恶鬼,也好沆瀣一气,一同永世不得翻身。”
这东西完全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渣滓。
且不说谢是谢非见她身负抟盛骨不见抢夺之意,而且倘若真如它所言,诸如孔圣人一般舍己为人之辈岂非俱是不存?
明明那么多的人都因为这东西的私欲,或死或伤,或残或亡,到头来,错误都是他们的,这见鬼玩意儿反而一身的道理。
……它早该命绝于此。
慕初黎将掌心稳稳抵在鬼玩意儿上方,看着灵力疯狂从它体内抽取拔除。半盏茶的时间,鬼玩意儿彻底化成一缕飞灰,烟消云散。
大抵是从未见过这般直接被榨干的景象,一旁的书生被吓得一时有些瑟缩,好在知晓慕初黎并非奸佞之人,于是大着胆子开口关切。
“姑娘……”
慕初黎收回手,又忍不住闭了闭眼。
有点……难受。
吸收鬼玩意儿这么多的灵力,她体内丹田的那个“鹌鹑蛋”早已完全满上,甚至有种灵力太多盛不下,想要溢出的饱胀感觉。
然而这副样子落在谢是眼中,完全变了个样。
一夜的波折,如今晨光熹微,从上方的天空处投下淡淡的光,镀上少女本该安宁柔和的侧脸,却无端端地显出几分冷峻森寒之意。
再想想方才扼杀鬼玩意儿的手腕——
好了,他会更努力地撮合慕三小姐和自家主子。
……顺便回京开个赌局,压个女上男下!定会赚得盆满钵满!
没有办法啊,谁叫三小姐又美又飒,想让人不喜欢都难,而他家主子,如今完全就是弱不禁风的绝世小白莲一朵嘛。
谢是正满心欢喜地拨弄着如意算盘呢,余光一瞥间,不经意看到自家主子侧过眸光,淡淡望过他一眼。
谢沉翊的唇角习惯性挂着若有若无地笑意,旋即他雪白着一张面庞,垂落纤长而稠密的羽睫,抵唇轻轻咳了一声。
便见身旁前一瞬还是面无表情的慕初黎,登时回过神。
她忍住自己的伤势,在谢沉翊面前蹲下身,神色软得一塌糊涂:“怎么了?可是哪里不适?”
谢是:“……”
三小姐,知道吗,你这样会被我家那个黑到骨子里的主子,吃得死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