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隔着帐子,我看不清,只看清床前有三个人影。
“公公,还请您暂且回避才是,我有些问题要问夫人。”
公公不肯答应:“韩大人别为难我,这是陛下的令,着人在这看着一步不错的。”
韩太医没有说话。
蓁蓁掀开帘子,把我扶了起来。
不等韩太医说话,我先问道:“我昏了多长时间了?”
“半日有余了。”蓁蓁皱眉道。
韩太医问:“夫人……可是小产过?”
“是。已经过去些日子了,我这亏空还没补回来吗?”
他拱手而道:“恕在下一言,夫人身体康健,原不该流产的。”
韩太医表情严肃,我实在看不出什么来,心却中有些疑问,他如何知道我从前身体康健的?姐姐同他说过吗?
只好应答:“当时正乱着,时微又派去镇守边关,姐姐故去,父母更不在身边。原本是好的,倒变成累赘了。”
我一直盯着韩太医眼神不错一点,他此刻终于有了些表情,像是不忍?
于是我招呼蓁蓁:“蓁蓁,倒壶茶来吧。”
她乖乖点头,就转身出去。
徐国大多讲究寝室聚气,所以内间都建的小,联通一个外间,是方便不少的。
屋子里不大,蓁蓁走出去,顿时开阔一些。
韩太医又道:“夫人身体无碍,只是略有气血不足并上急火攻心罢了。江大人原有心疾,夫人也要多加保养才是。”
我点头回答:“多谢韩太医,我知道了。”
他沉吟片刻,压低声音说:“夫人,你我故交,有一言我不得不劝你。昭……端慧贵妃素日可敬可爱,一时故去,总共是难过的。夫人也要爱惜自己身体。死者之所以死,有甘愿赴死者,而死者死则生者生,生者既生自该以乐相陪,若生者悲痛不已,遂辜负死者矣。”
我听完他的话,无比震惊。问道:“你这么说……”
“诚如夫人想。”
我脑子心里都乱麻一般,有无数话想要问她,最后萦绕在脑海里的只剩下一句,姐姐……值得吗?
不知道韩太医什么时候走的,也不知道蓁蓁什么时候进来的。连她倒水给我,我都差点忘了接。
我想静一静,好好想一想。
我很害怕。
那我应该怎么办?
我又想起荷包里的那四个字——明哲保身。
这是要我绝不答应的意思吗?可我不答应,时微该怎么办,北境驻守的将士该如何,百姓又该怎么样。
更遑论,常州村子里那些我认识的村民。我如今闭着眼睛还能一一想出他们的模样,甚至手上还带着里长夫人送我的那串木珠。
我想写信送出宫去。当今陛下——萧琰不许,他不许我出宫不许往外送消息。我当真不知还能问谁帮我拿主意。
倘若从前,我或许可以拿时微联合雍王谋反一事来骗骗自己。现在依照韩太医所说,姐姐自愿而为,说不准,谋反也有姐姐一份,我又怎么去责怪旁人呢。只能埋怨自己不争气罢了。
耗着时间是一计,我耗得起,边关耗不起了。
蓁蓁就在一旁守着我,我问她:“蓁蓁……”话在嘴边如何也提不起来,蓁蓁还是年轻了点,连我听了都晕过去,更别提她会怎么样了。
我开始后悔起来,要是多留一个心眼儿,带了梧桐和我一起……罢了,也不会好多少,相反会累了梧桐在宫里。
我又躺了一日。第二日仍是公公过来送饭。
他不等我问就说:“夫人,今日又送来军报,将军牺牲了。”
我大吃一惊,又差点站不住,几乎是吼着问:“什么?”时微,是时微战死了吗……这么快吗?
“夫人放心,时将军无事,是另一个副将。”
他嘴上让我放心,我又如何放心的下来。平日都是我求着说着好话送钱,他才勉强开口两句,现在不等我问主动相告,想必是陛下示意了。
偏我没有一点办法。或许想救他们,只有这一个办法了。何况这是北境送来的,这个时候不知道时微怎么样,北境百姓又怎么样了……
他只留下一句:“江大人又该平调了。”就急忙回去复命。
他这是拿父亲威胁我吗?按照他这些年来执政的脾气秉性,他若不发兵定是不会发兵,若要杀人,定是会杀人。他不动声色都杀了不少人,何况我这一家呢。
我一夜没睡,在床上硬生生躺到天亮。蓁蓁进门见我醒着十分讶异:“夫人,您没睡?”
蓁蓁把水盆搭在架子上。我喊她过来坐在床沿边。
“蓁蓁,你会不会怪我?”
“夫人?”
“我……我也没有办法出去,也没有办法送你出去,或许是有的,可是我已经嫁给时微了而且还很喜欢他。这不是个好地方,姐姐就死在这里头,我也不想后半辈子都在这里。可是我能救你能救他们,只要我肯点头。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盯上我的,我连戒备都没有。我半点都不如姐姐,姐姐那么聪慧,我也比不上时微,他从来都是冷静的,蓁蓁,你说府里人会不会很急,梧桐人机灵,一定是头一个急躁的,他们一定很担心你我吧。”
我不想也不敢去看蓁蓁的眼睛,本来我以为我不做错任何事,就不会得罪至高无上的存在。原来只要他想,什么事都可以,不费一兵一卒就可以把人逼到这份上。
我越说越糊涂越说越难过,最后忍不住哭起来。
蓁蓁轻轻抱住了我,小声说:“我也不知道怎么做才是对的,但是我知道,错的不是你。夫人已经做了自己能做的。”
蓁蓁本想安慰我,谁曾想,我听了她的话更加哭的凶了,就连我自己也想不到,我本不想落一滴泪的。
良久,窗外传进唧唧喳喳的鸟叫声,我哭的累了才从蓁蓁背上爬起来。
“等公公再来,你家夫人就该是娘娘了。”
我笑着拍拍她的肩膀跳下床。
这一等就等到午间。依旧是他端坐高台,手执一笔写写画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