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娘攥着书信的手微微颤抖。单薄的一页信纸上,没有称呼,没有落款,只画了一个盘扣交错的奇异符文,中间描了一朵牡丹,加提两行小字,“庭前芍药妖无格,池上芙蓉净少情”。
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1]
牡丹,是当年救她于水火的恩人,给她的暗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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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晟云洲封王拜相,权倾朝野,官场上握的明刀不必言说,暗刃,传闻他手底下有十二花神,各有神通,厉害得很。
只是他离世后,这些传闻一并销声匿迹,那十二花神到底是人,还是某些势力,无人知晓。
今日,容娘在铜镜前梳妆,忽然收到一封无名信,打开一看,浑身颤抖起来,顾不得长发披散,踩上鞋跟,拿了顶帏帽,便出了门。
可眼前花寮的男人,并不是她的主人。
可若不是他,如何会出现在这,又如何能画出召唤她的图纹?
这是只有他才知道的令语。
容娘蹙着眉,在门前踯躅,男人微颔着首,沉声道:“是我,晟云洲。”
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再望着他那双目若寒星的眼眸,容娘泪湿了眼眶,终于提步上前,握住他的双肘,急急问道:“公子的脸怎么了?”
男人压眉角的神态,与他以往一模一样,“说来话长。”
待晟云洲简略将事情的始末与她说完,容娘面露惊色,不曾想这样光怪陆离的事情,竟会发生在他的身上。
可不论如何,能再见到他,已是万幸。
容娘掩袖,擦拭着眼角的泪水,一张冷艳的面容,难得露出一丝真心实意的笑容,“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晟云洲询问起他们的近况,听闻白梅去年病逝的消息,男人沉默了许久。
“白梅不在,慈幼院怎么样了?”
容娘顿了顿,“小公子把它收了,还是做慈幼院,收留无家可归的孩子。”
作为太后的养子,称殿下不妥,称大人生分,皇城内人,纷纷尊称闻锦为“小公子”,渐渐整个汴京城,都唤他为“小公子”。
男人蹙起眉稍,并不乐意听到那个小白脸的名字,和他的事有交集。
他默然了片刻,“其他人呢?”
“都挺好的,当初您为了以防万一,早早给我们安排过后路……”只是他们谁都没想到,真的会有用上的一天,“大家知道您回来,一定都会很高兴。”
晟云洲颔首,“都好就好。我有件事,你们帮我做一下。”
容娘肃然听令,晟云洲沉吟了会,“当年,我的‘死’因,你们查了吗?”
他给他们安排后路时,曾下过令,若有朝一日,他出现不测,不得追究他的死因,不得报仇,各自过好自己的生活。
容娘咬紧下唇,低着眉眼不语。
当年,晟云洲意外溺毙,尸骨无存,他们骇然之余,皆难释怀。
晟云洲望着她的神色,知道她肯定没听话,但也没彻底查出来,因为一旦她查出来,他们一帮人,肯定会为他报仇。
他续问的声音很轻:“和皇宫有关联吗?”
他死的那夜,天很黑,雨很大,他什么都没看清。
可若不是孝仁太后的召唤,那样风雨交加的夜晚,他根本不会出门。
容娘不知如何作答。
晟云洲闭了闭双眼,“继续查吧。”
他既然回来了,总得死个明白不是?
“是。”
“还有一件事。”晟云洲面沉如水,“那个闻锦,是什么底细,你们有人知道吗?你有没有见过他?”
“宫宴上,儿家献舞时见过。他是当年突然冒出来的,我听舒王说,是国舅爷带进宫的,之前都没出现过,底细不清……但若公子想查,我们定当竭尽全力。”
刘曜带来的?不会又是哪里捡来的私生子吧?
想到自己以前和这个小舅舅感情那么要好,他转身带了个别的小子去认娘,晟云洲心口登时憋着一口气,上不去下不来。
他问道:“闻锦见过你,有对你示过好吗?”
牡丹的姿容,万里挑一。
容娘摇了摇头,晟云洲倒是奇了,“难道真和外面说的那样,他是一个秉性贤良的正人君子?”
容娘听出他口中的讥讽与厌恶,俯首请缨道:“儿家没和他说过话,不知他是怎么想的。但公子若有意试他,牡丹可以代劳。”
自古多少豪杰,葬送在石榴裙下。美人计,可谓一柄杀人不见血的软刀。
晟云洲默然了会,双眸凝向她,“我听说,赵屿喜欢你。”
容娘没有料到他会忽然提这件事,双靥有一瞬的绯红,但很快便消弭了,不予认可道:“竟用上了‘喜欢’这类词,公子是在取笑牡丹吗?”
“怎么,人家对你好了一年,不是喜欢?”
“小王爷对儿家,只是图个新鲜罢了,世家贵族的子弟,岂会对我们这样的女子有真情,白梅姐姐与海棠姐姐的教训,儿家们都还记得。”
晟云洲沉吟了会,还待发问,容娘欠身打断:“公子不必有所顾虑,何况牡丹真要攀高枝,闻锦难道不是更好的选择?”
晟云洲默了话头。
牡丹关切他现居何处,晟云洲道自己刚中了进士,待入职批文一下,就要入翰林院述职。
“公子仍要做官?”
是想拿回原本的一切吗?
晟云洲沉吟了会,并没有复势夺权的意味,“有些东西,还想再试一下。”
牡丹心里一咯噔,不禁暗暗攥紧了拳。
身败名裂,被害身亡。
他就一点恨意,都没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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牡丹将他回来的事谨慎传达了其他的花神。
众人纷纷要求前来拜见,晟云洲不喜欢热闹,只道他今时不同往日,以后有什么事,让牡丹代为转达便可,不然人多太显眼,于他穷书生的身份,不符。
不过今日,他传召了芙蓉。
芙蓉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