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曾遇见过比你倨傲百倍的人,虽不喜,但确是个能人。”
老人家都这么说了,晟云洲竭力敛下挑起一半的眉梢,躬身道:“当日榜下一事,晚辈无心之语,冒犯吕相,惶惶多日。吕相要罚臣,臣甘愿受罚。而臣能有今日,全凭吕相宽仁大量,不与小人计较。不想您对当日之事记挂至今,还特来与臣解释,真是令臣惭愧。”
字字句句好像也没什么毛病,就是感觉最后,怎说得是他耿耿于怀似的?
不知为何,吕稷忽然想起以前,他每有什么事后想和晟云洲解释一句时,那个可恶的小子都很爱说:“哦,您不说我都快忘了。”
然后轻飘飘离去,根本不听他解释。
转眸,宋蔺亦已找不见人影。
——
刑部,卷宗室。
“宋大人,你那边可有看到什么特别的吗?”
一个时辰后,闻锦在堆山码海的卷宗后头抬起首,瞭望前方。
晟云洲在各类不同卷宗前走走停停,消极怠工道:“未曾。”
闻锦眼花缭乱地总结:“我发现以往类似离奇的案件,竟都是晟相亲手抓的。最后破案批字的,都是他。”
因为一发生什么怪力乱神的事,百姓就怕是天谴,就容易扯到当政者头上,他不喜别人编排孝仁太后,自然上心。
晟云洲嘴角浮起一抹苦笑,“可能他那时比较闲吧。”
闻锦揉了揉眼皮,托腮沉思了会,双眸略有浮光流转,“听闻晟云洲博闻强记,阅书过目不忘,总能第一时间找到关键的陈年案宗,不知这次他在天之灵,可会庇佑我们?”
“又非神明,岂来庇佑?”晟云洲将手上随意拿来解闷的卷宗撂回书架,转身朝案几前的人儿走了过去,“再则,他名声这么差,要真能显灵,指不准,”他大手往案前一撑,居高临下地望向眼前人,“是只索命的恶鬼呢?”
闻锦与他直直对视,弯起眸来,“那我还挺想见见的。”
晟云洲怔了怔。
闻锦只似随口一说,又埋回头苦干,顺势叫状元郎坐到他旁边,一同查阅。
这一坐,就待到了日头西斜。
一轮红日沿着墙檐尽头缓缓下沉,余晖透过半阖的支摘窗洒入,金红色泽渡上男人的墨绿广袖,照在他手上积年发黄的卷宗上。
几缕斑驳的树影,令他终于记起抬首,望向外边的天色。
这时,左上臂忽而压来一个沉甸甸的物什。
闻锦昨夜就没休息好,连看了一天的书,到底没抗住,摇头晃脑打起盹,最后掉到男人肩头上。
晟云洲头也未转,只用眼角的余光,凉凉瞟了一眼。
巴掌不过大的一张小脸,闭目的眼帘又密又长,露出的左颊在夕阳的光晕下,犹如一块无暇的暖玉。
见他睡得这么香,男人嘴角勾起一抹戏谑的冷笑,伸手将卷宗轻放,瞬息侧身一闪。
小白脸骤然失了倚仗,小脑袋豁得磕在了矮榻上——“哎呦!”
哀嚎一声,闻锦皱着眉头,一手撑臂,一手捂着额角爬了起来。
迎面是状元郎一张皎皎的君子脸,眼底的笑意尽数藏在了切切关心中:“小公子没事吧?”
闻锦茫然地摇了摇头,揉了揉钝痛的额头,抬首看见案几上金光浮动,望向窗外。
暮色已近。
她迷迷蒙蒙地问:“宋大人怎么还没有回去?”
你有说可以按时下值吗?
“小公子没走,臣也不好先退。”
闻锦将桌上的卷宗一合,拿起放置旁边的折扇,敲上手心,“也好,我捎你一起回去。”
又拿我的车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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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到小故里巷口,还没下车,掀起车帘,远远就听到一个欢快的少女之声,银铃一般笑着:“快看,他们回来了!”
晟云洲一回首,宋家小弟和闻府的小丫头春月,一起朝他们跑了过来。
晟云洲掠一眼春月,记起当年房妈妈刚带这小丫头入府时,她还只是个脏兮兮的小乞丐。
因为在菜市帮房妈妈追了小偷,妈妈心生怜惜,又发现她嗅味灵敏,就恳请他收留下来,给她打个下手。
晟云洲平日忙,很少留意后院,如今再看,当年不过十岁的小姑娘,转眼就这么大了,假如只是在街上偶遇,他根本认不出来。
晟云洲望着她奔跑而来的样子,脑海中不知怎得,忽然浮现出另外一个小女孩的身影。
面容记不清了,只记得在漫天灯火下,和他置了场气,一撒丫子就跑走了,后来又跑回来,同他一块坐在江边,说要嫁给他。
闻锦抬步走下马车,歪头朝着春月笑道:“又买到什么好吃的了?”
春月嘿嘿一笑,递来一份油纸袋,里面是热乎乎的胡桃甘露饼,“长明楼的果子,很难买到的!”
话音一圃,她绕着闻锦叽叽喳喳说起这果饼用了什么工艺,有哪点特别之处。
犹如一只雀儿缠在耳旁,晟云洲不喜喧哗,皱了皱眉,旁边递来另一双手,手上捧着一样的油纸袋。
宋思珩嘴角扬起一抹笑纹,又将油纸袋朝他递近了些。
春月笑着替他解释:“这是阿思特意去给大人买的。他说您总是忙到很晚才回来,听说长明楼的点心很好吃,就想买回来给您尝尝。”
闻锦笑道:“你什么时候和宋小公子这么熟了?”
居然喊起阿思了。
春月摇了摇头,“就上回送汤时见过,然后就今天在长明楼遇到了。”
上回,那翻墙的肥鸡,最终翻入漓园,落到春月手上。
那鸡啄了她大半边新栽的菜园,导致她以为隔壁纵鸡偷外食,一气之下,把它煮成了鸡汤,给人端了回去。
结果一敲门,出来个哑口少年,瘦弱老实。春月心口一软,话锋一转,就说成帮他炖了补身子。
说着,春月觑了闻锦一眼,眼神忽然有些闪躲,捏了捏她的袖边,“小公子,我今天给您惹事了。”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