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颔首,不以为然,“说是有妖作祟,天降凶兆,惩我大周。”
说是妖,却无人见过,只是墙上忽然出现鬼影,和一些奇怪的血纹,还有一些家禽牲畜,莫名暴毙。
闻锦与他观点相合:“我也不信这些,定是有人装神弄鬼。大理寺正在连夜彻查,妖言惑众,搅乱民生,吕太尉对此事也比较上心,听说已经几天没睡个安稳觉了。”
吕稷这个人,迂腐,清高,但是勤政。不然也不会和晟云洲对立这么多年,还“活”得比他长。
尸位素餐的人,若敢与晟云洲作对,早不知被他下套坑哪个犄角旮旯去了。
他确实很讨厌吕老头,他们政见不合,甚至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彼此视为眼中钉。但他们都为大周做过很多事。
晟云洲有的是手段,却不会挪干实事的人。
闻锦对吕太尉的看法,完全传承了他,讨厌他的迂腐死板,认可他的兢兢业业。
当然,她也希望可以尽快水落石出。
“最近,谣言的风向,已经开始转到娘亲身上了。”
诡魅之事屡屡发生,天降灾难,寓意不祥,最先自省的,便是执政者。
这些天,已经有流言蜚语把矛头指向了太后摄政,女人当权,天理不容,是以降下凶兆警示世人。
“太后娘娘是什么态度?”
“娘亲还算淡然,在她眼里,她迟早都会还政的。”
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晟云洲默然不语,心想那女人当初为了入宫,不惜将他丢弃,争权斗势十几年,好不容易坐到她想要的位子,没享受个千秋万载,就想着退了?
她的权势,打算给她名正言顺的儿子,她的疼爱,给了眼前的养子。
而他,从始至终,一无所有。
闻锦虽然不理实政,但同太后相关的事,她还是颇为上心。
大理寺几日不眠不休,仍没有追查到诡事的始作俑者。
闻锦忧思关切,又全无头绪,开始待在翰林院的藏书阁中,翻阅各种志异奇书,企图从中找出一丝新的线索。
一连好几日,闻锦扎在藏书阁。
今日,晟云洲前来查阅古藉,见他一直未走,客套询问:“小公子仍在找诡事线索?”
这些天相处,晟云洲趋渐适应如今的身份,完全隐藏在宋蔺金玉一般的外表下,对闻锦呈现出一副与邻和睦的好人嘴脸,给人一种不难相处的错觉。
闻锦低头托腮翻着页,点了点头。
晟云洲从书架上找出需要翻阅参考的古籍,一旁坐得安静。奈何闻锦昨晚落了枕,一会半躺得膈应,一会跪坐得难受,在阅览室里动来动去,颇是扰人。
在她起身倒第五次茶时,晟云洲眉头的青筋终于忍不住跳了起来,搁下书,睨了她一眼。
闻锦发现他眼底闪过的冷意,一怔:“我打扰大人了?”
只见男人凑出一丝笑纹,“怎会,臣只是见小公子头疼,替小公子烦忧,想到这些古书毕竟书面化,不如卷宗来得直观,有迹可寻。”
闻锦果然顺着他的暗示思索:“你是说往年类似案件的卷宗?大理寺已经调去看过了,却无收获。”
“大理寺的同僚调阅卷宗,基本依据现有线索搜寻相似案件,小公子想寻新线索,可将近年的异案都翻来看看,毕竟装神弄鬼花样百出,可装神异鬼的人,总是同一类人,指不准相互认识。”
他略有调侃,继而眉间一蹙,“只是调阅刑部卷宗的程序素来繁琐,案卷更是堆积如山,小公子若真想看,怕是要费些功夫。”
怎么也能让你从我眼前消失好一阵。
闻锦今天携了把折扇扮儒雅,持扇点了点额头,从袖间拿出一枚金令,轻描淡写道:“调卷宗倒无碍,我有这个。”
晟云洲打眼朝他手上一扫:“……”
凤尾令,最高通行墨敕,出入前省内庭与六部九寺无阻。
当年归晟相所有。
孝仁太后,真够纵这小子的。
无职无务,给他开的后门却不少。当真是躲在她羽翼下恣意逍遥。
“就是我现在无头苍蝇的很……不过,也比什么事都不做的好吧。”闻锦掂了掂扇骨,起身有意往刑部去。
虽不喜他拿着他曾经的特权,晟云洲“调虎离山”成功,可算能安心下来查阅。
转眼,小白脸又折了回来,略有热忱地忽闪着一双桃花眼,切切将他望着。
“刑部是吕太尉管辖,我贸然前去,是不是要与他打声招呼?”
手拿我的权柄,你还挺讲礼貌。
“应该的。”状元郎噙出笑纹认可。
“可我不乐意和他说话,宋大人陪我去一趟?”
“……”
谁就乐意?
——
中书省,吕稷闻言抬首:“小公子想去刑部阅卷宗?”
站在状元郎身后的闻锦被点名,勉力朝他一笑,“正是。”
吕稷低头批案牍,“您不是有御令吗?六部任您差遣。”
“说的是。”
“……”看来小年轻只是来跟他打个招呼的。
吕稷又抬首看了闻锦一眼,算不上欣赏,算不上抵制,仅点了个头。
闻锦揖礼离去,吕稷掠过他身旁的状元郎,目光留滞。
老头每次酝酿些什么话,含两口气,胡子都会下意识先抖一抖,晟云洲见他有话要讲不讲的样子,停顿了片刻。
吕稷嘴角抿成了一条线,道:“昨日翰林院呈上来的那篇《赐溪洞蛮人进奉端午布勅书》,是你起草的?”
“是。”
吕稷沉吟片刻,“挺好的。”
措辞、君主的态度,都表达的很是妥帖。
晟云洲眼角闪过一丝难以置信,只见老头起身,走到他面前,干咳了咳,“当日,老夫有意调你出京,本是想打磨你的脾性。毕竟一入仕,受到什么委屈,并不是争强好胜就能解决的。不过,如今想想,倨傲只是脾性,不代表不能把事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