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锦抬眸见他紧盯着自己身上的斗篷,颇为大方地将斗篷解下,攀到了他的肩头。
“那给大人披吧,我其实还好,不是很怕冷。”
刘曜望着男人欣然接受,甚至没有一点羞愧之意,由着小姑娘帮他整理领子,忍不住皱了眉稍。
这么自私,小丫头跟了他,能过得好日子吗?
要真不是什么可堪托付的人,别怪他到时候棒打鸳鸯。
这时,长风于舱内打起门帘,捧着晟云洲的大氅,大步流星地从后方而来。
金陵的事情闹到汴京,不止朝野上下关注,市井百姓热议纷纷。
宋老爷子颇是担心宋蔺的安危,忙喊长风赶来了金陵照顾。
长风作为宋家有名有份的奴仆,比鸢尾在宋蔺身边合理的多。此前晟云洲还顾虑过闻锦可曾认出鸢尾,但鸢尾作他暗卫那些年终日带着面罩,闻锦并没有认出来,只以为那是宋蔺临时找来帮忙的朋友。
“主子。”
长风恭敬将大氅递上,晟云洲接过,转手,盖到了小姑娘身上。
闻锦受宠若惊。
“礼尚往来。”他客气道,如她方才体贴他那般,帮她拢紧,打结,盯着她红扑扑的小脸看了两眼。
“谢谢大人。”
刘曜抿唇在旁边看了半晌,忽然生出种自己很多余的感觉。但凡倒回十年前他还年少的时候,他觉得自己一定会把斗篷从宋蔺身上扒下来。
你披我的斗篷,你的斗篷给她,这叫什么事?
他不如回去窝在暖笼旁看书。
刘曜扭头准备回舱,恰在这时,一位亲兵从船尾疾步朝他们过来,单膝叩跪在他面前,手上拿着京城刚送过来的通告。
“三爷,南疆战事大捷!圣颜大悦,即令下旨犒赏三军,大军已在班师回朝的路上了!”
闻锦闻声抚掌,激动起来,“太好了!这战打了十年,终于结束了!”
刘曜将亲卫托起,接过他手上的通告公文,“那沈奕是不是要回来了?”
“卑职打听过了,沈将军会带着孟姑娘一同回来。”
刘曜含笑点了点头,闻锦听到“孟姑娘”三字,短促的沉默起来。
晟云洲双眸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三年前,他位列中枢时,曾同兵部和枢密院一同估测过南疆的战事,还会持续多久。
当时算着至少还有五年,为了紧着军资,中书省与凤阁商议,不得不临时将储备借予百姓耕种的贷款,垫去了前方战事。
本以为只是暂时的周转,不曾想底下官员为了媚上,哄先帝开心,对于改革试点的情况报不符实,这批贷款一撤,直接导致了青苗变法的失败。
当年,晟云洲早有忧思变法的时机尚不成熟,建议推缓,可先帝企盼青史留名,一意孤行。
晟云洲难挽君意,竭力想要盘住变法的趋势,缓缓推进,可先帝太想快速见到成效,君臣没能一心,加之后来孝仁太后对他生了猜忌,将他架空了一段时间。
最终,晟云洲没能拢住变法,被先帝排除在外。
结果变法失败了。
恰在那时,先帝急火攻心,病危床榻,大周朝风雨飘摇,晟云洲为了稳固皇室地位,避免封地的藩王见机生事,惹出战乱戕害百姓,将所有变法失败的因由,尽数揽到了自己身上。
这会听到南疆的战事,晟云洲难免联想到此事,心有怆然。
但想到本来估计还要苦战五年的战事,只花了三年,他对边疆冲锋陷阵的将帅,淌出钦佩之情。
沈奕那小子,不辱名将门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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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的回京长途,只要是宋蔺和闻锦待一块的时候,刘曜基本绕道,不起半分打扰的心思。
整个江南旅程,闻锦同宋蔺一桌吃饭,回京的路上,这个习惯依然延续。
刘曜想起自己为了进一步了解宋蔺的为人,衙门办差时,也有喊过他一块吃饭,回回被他以公事推脱。
如今看来,他只和闻锦吃饭。
不过近日,他俩围在桌前的场景,好似趋渐少了一些。
晟云洲有些纳闷,感觉越靠近汴京,小姑娘的眉宇越蹙,心事重重的。
今天,也没来吃饭。
他主动敲门到她的船舱一看,只见闻锦似是自起床后,就没出过房门,头发散如瀑布落在背后,手上抱着一个小暖炉,坐在窗台前一直发呆。
连他进来都没注意到。
晟云洲走前了好几步,她才回过神,疑惑:“大人找我有事?”
晟云洲矮身坐到她对面,目不转睛地将她望着,“怎么了,心不在焉的?”
闻锦没有说,“没事。”
晟云洲也不迫她,招船仆将饭食送来,静静陪她坐在窗前,看着水上朦朦雾色。
闻锦吃了不过两口,又发起呆,望着窗外,似是发问,似是自语,“你说,忘恩负义的人,配得到幸福吗?”
晟云洲不知她在想什么,“你指谁?”
“没有。”她拿起竹箸,闷头吃起饭来。
晟云洲一头雾水,却不知她在烦恼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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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中旬,归途的船只驶入汴京。
回家的马车辘辘转过主道,进入明坊,停在刘家府宅门前,先将刘曜放下。
车轮一顿,晟云洲轻挑窗帘,目光掠过刘府大门口的两台石狮子,看了看这个儿时长大的故地。
自他回来,还没有来看过。
刘曜站在门口疏松了会坐麻的筋骨,开口同闻锦道:“你就回去好好休息吧,还得麻烦宋修撰下午准时出门,同我一并入宫见圣。”
说的就她一个闲人似的,闻锦轻哼了声,冲着刘曜辩道:“我倒是想休息,可我待会就得入宫,娘亲想我想得紧。”
“你忙你忙,行不?”刘曜嗤地笑了笑,帮着车夫一拍马背,马车踩着辚辚之声,朝小故里街道奔去。
出坊门时,与一队军兵擦肩而过。
队伍前纵驰着几匹高头骏马,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