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毕,男人转身离去。
一副颀长的身影萧索,差点撞上转弯处的一桩路灯架子。闻锦望得心口猛然抽痛起来,呼吸急促了几分,眼角泛出湿意。
她不由捂住胸口,小姑娘的手明明温热柔软,贴护的胸口内里却传来一阵刺痛,竟如刀子扎了一般。
忽然有那么一瞬间,想冲上去,与他解释。
闻锦咬着牙,脸色似纸般的苍白,扭过头,没有追上去。
--
近些时日,晟云洲除了上值,一入夜,喜好上云月楼独自喝闷酒。
一连几天的低迷,惊动了不少花神前来慰问。
对此,晟云洲自嘲道:“一时不慎,中了人家的美人计,缓些时日就好了。”
他何时栽过这样的跟头。
还是一个不过二十的小姑娘。
牡丹上前为他斟酒,见他愁容不展,适时提议:“不然,儿家帮您寻个相似的人儿来?”
晟云洲闻言笑了声,沉吟片刻,把酒一饮而尽,“也不是非她不可。”
牡丹得令退下,过了十日,竟真给他先找了个五六分相像的人儿来解闷。
这夜,他刚入座,牡丹直接让人儿端着酒水进屋,为他斟酒。
晟云洲抬头的霎那,愣了片刻。
他盯着她的眼睛瞧,站在这样俊美的郎君面前,对方不自觉红了脸,凑前两分,似有若无挨上他肩头,酥语落在耳畔,“公子。”
晟云洲的双眸晦暗了下来。
小姑娘从来不喊他“公子”,都叫他“大人”。
闻锦的声音很轻软,娇柔至纯,出声却从来不带勾人意味。除去那两次中药的意外,她就没主动往他身上贴过。
晟云洲都不知道她是怎么攥住他的。
可便是一个称呼,他也只喜欢她口中的“大人。”
“你出去吧。”晟云洲没有接酒,沉着眸子道。
对方目露遗憾,望着男人冷而不容置喙的面色,也不敢再发声多话,端着酒水,退了出去。
牡丹在台前试排新舞,远远望见人没进屋多久,就给退了出来。
她不得不走上前询问了会情况,令人退下后,轻轻叩了两声门,推开,欠身行礼,朝晟云洲探问:“是还不够像吗?”
晟云洲摇了摇头,“挺好的。”
牡丹望着他颓自斟酒的动作,了然他还有后半句没有说。
挺好的,但不是她。
晟云洲一口酒猛灌了下去,与牡丹说起了正事。
关于小公子有意在金陵试点青苗改革的提议,朝廷最近的议论声纷纷然。
原先以为闻锦只是随口提议,渐渐的,真有人站在她那厢支持她,开始在早朝之上,正式提及类似的言论来。
晟云洲想起年前呈现的那股暗流,闻锦一直为自己铺路,她气势汹汹,早有预谋。
朝堂逐渐分出了支持与反对的流派,过不了多久,孝仁太后就要在早朝之上对此事盖棺定论。
晟云洲问:“都安排好了吗?”
牡丹俯首道:“已基本安排妥当,都是我们捏了把柄的大员,一定会荐您的。”
“没让他们怀疑出什么吧?”
“没有,还是同以前那般,让人以为是皇族选定了您。”
只是以前他们确实为孝仁太后办事,布设的也是孝仁想要的局面,如今,借了一下她的名义。
晟云洲点了点头,牡丹躬身告退,推开门出去的一瞬间,屋外传来了熟悉的说话声。
张默含笑打了个招呼,“咦,是容行首。”
“张大人,卢大人,小公子。”牡丹一一福礼,听到最后的称呼,晟云洲执杯的手一顿。
闻锦微微笑了笑,寒暄道:“刚刚还看见容行首在台前练舞,一转眼就不见了。”
牡丹回了一笑,“几位贵客是要走了?”
闻锦:“两位大人就走了,我让楼里给我打包了一份黄鱼酥,刚才尝着风味不错,想给家里的小丫头带点。”
不过她打包了两份,心想春月一定会和宋家小弟分享,多买一份,可以顺便让宋思珩捎回家。
两边一一行礼作别,张默和卢樽直接朝着楼外离了去,闻锦在楼下柜台前,等着自己打包的黄鱼酥。
牡丹刚和他们告完别,只听见厢房内,传来一声浅浅的咳嗽。
她推门再入,晟云洲问:“她......他们怎么在这?”
“似是过来议事的。楼上五层有间雅间,张府包来专用。”
云月楼有不少包厢私人包用,外头会有人专门看守,不许他人靠近。
但不用听也知道,应该是青苗的事。
晟云洲抿唇不语,却在这时,屋外传来了一阵掀桌砸碗的声音。
刀剑相撞,金石交锋之响。
他凛眸一瞬,牡丹疾步朝外探看情况,门外,一直隐在暗处把守的鸢尾,飞身从露台而下。
不一会,便将在大厅等候黄鱼酥的闻锦提了上来,径直塞进了屋门。
鸢尾的动作太快,闻锦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被她抓走,站在地上定了定神,转眼对上房内桌前坐着的人,面容僵滞。
鸢尾将门一关,把守门口,隔着屋门道:“外头有两派江湖人士起兴闹事,你们先不要出来。”
牡丹立即喊来楼中的打手维序,“把带头的人给我抓了,撒野撒到云月楼来,我看他们是不想活了!”
转眼,闻锦听见门口传来了刀剑交锋的声音,像是有人从楼下打到了楼上,正好撞在鸢尾的枪口上,两招便将人踹了下去。
鸢尾见他们动手凶狠,似有杀心,隐隐感觉事情没有闹事这么简单,旋即将牡丹拉在了身后,“叫你的人去收拾就好,你不会武功,别下去凑热闹,店坏了再修便是。”
牡丹侧眸看了眼房门,“你为何把她抓进门了?”
她用脚趾头都能想象现在屋内的氛围有多尴尬。
鸢尾警惕四周:“我怕主子叫我去保护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