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禛瞪大了眼,想了想,怆然一笑:“还真是他。”他看向闻锦,唇角勾起一抹悲凉的讥讽,“你们赵家人,果然都是痴情种。”
先皇为了孝仁太后,不顾伦理纲常,明知她是别人的妻子,也要夺她入宫,为她借腹生子。
闻锦又钟情她的儿子,只此一生。
闻锦默然不语,想起当年离开京城前,孝仁太后曾安排她见过父皇一面。
这事连晟云洲都不知道。
那个龙榻上犹有病态的英俊中年男子,望见她的第一眼,就说她的鼻尖和他好像。
孝仁太后笑了笑,“温和的眉眼也像。”
他温声请孝仁出去,单独同她说了几句话。
看着她的眼睛,他确认这个孩子有比他更好的心性。
他说自己算不得一个好皇帝,如果日后青史上写错了什么,记得让人给他纠正一下。
他愿意承认自己的错误。
只盼着,不要寒了人心。
尤其是晟云洲。
那是个好孩子,和他母亲一样聪明,却有更广的心境。
就怕,他会为了大周牺牲,那纾儿,定然要疯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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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是担心她与赵禛起争执才过来看顾,晟云洲站在门外,一时不知是进是退。
闻锦忧虑他得知真相会伤感,他此时心里只想着一个她。
想着她是什么时候认出他来的。
王守仁悄然走了过来,禀首告知他太后娘娘已经完全清醒,想请他去寿康宫,说几句话。
晟云洲先朝殿内望了一眼。
“您放心,小公子这边,侍卫与老奴都会照顾好的。”
孝仁太后一直都想把皇位留给晟云洲作为补偿。
她当年架空他是不想他搅和太多变法的事情,那本来就是一个难以收拾的烂摊子。
她没想到,赵禛会发现当年的秘密,对他下手。
她一直都把自己的心思藏得深深的,就怕被人发现,伤害到他。
孝仁太后坐在床榻上潸然泪下。
欣喜于他的回来,害怕他不肯原谅她。
晟云洲默了许久,只说:“我从来都不想当皇帝。”
除了天下,他当年的心愿,不过是从她口中听见一句“十一”。
承认他是她的十一,她的孩子。
如今,他的心愿是闻锦。
为了天下,皇帝不可能专情。
晟云洲为孝仁太后为天下想了很多年,这些年,都没有真正为自己活过。
现在,他只想好好爱一个人,只爱一个人,和她相守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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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晟云洲从寿康宫出来,小姑娘正站在玉阶前等他,小脸有些担忧之色。
怕他们吵架,也怕他难过。
晟云洲过去捏了捏她的脸,“回家吧。”
回家。
他终于可以在心里疲惫的时候,想着可以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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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闻锦都在探问他和娘亲说了什么。
晟云洲直言她想要他做皇帝。
闻锦愕然,反应出太后已经认出了他,而他这么和她说,显然已经知道她也认出了他。
“做皇帝,也不错......”
她脑子空白了一瞬,干巴巴评价了一句,听得晟云洲眉稍挑起。
也不错?
闻锦见他目光直勾勾扫了过来,咳嗽一声,以为他在计较她明明知道他是谁,却一直瞒而不报看着他演,正面色困窘,蝶羽般的眼睫一颤一颤,构思着稳妥的说法。
然未待她开脱,晟云洲一回漓园,拉着她往主屋去,将她顺势按倒在靠椅上。
闻锦心口一滞,他倾身压了下来,“你不是想知道我怎么睡觉的吗?”
闻锦愣怔,一下回想起当年在云月楼聚会,她对于他屋内陈设的评语,不禁羞红了脸,转移话茬:“你以前都是这样带女子回来的?”
“又怀疑我?”
“......”闻锦一时没了话,正寻思其他的托辞,男人已经解开她圆领上的珠扣,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肤。
春月听家丁说小公子已经回了来,兴致勃勃端着自己新做好的点心去寻他,刚至主屋门前,却听到里面传来断断续续的嘤咛,似是小公子的嗔声。
继而是男人捂嘴的警示:“别叫这么大声。”
春月困惑朝前,于门缝中扫了一眼,只见屏风内的靠椅上,有两道朦胧的人影交叠起伏。
春月钝在原地,愕了许久,顾不及看清是谁,慌忙逃离而去。
直到傍晚,屋里才出来了人。
宋蔺顶着一副清风霁月的脸,迎面看到她,颔首有礼道:“麻烦月姑娘准备些吃的过来。”
小姑娘被他欺饿了。
春月看他的眼神,一言难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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孝仁太后以逼宫之罪,罢黜了赵禛,自己也没了心思掌权,决意在青苗变法推行下去后,宣布退位,离宫别居。
江山的重担落到了皇帝的次子赵屿身上。
登基祭天,至天坛行祭礼之前,赵屿穿着一身官家红袍,坐在了镜前,握着一枚香囊发呆。
知晓赵屿即将继位那夜,容娘与他把酒言欢,听他嚷嚷说一定要她做皇后,她盈盈落泪,环上他的脖颈,两人春宵一度。
第二日,屋内却只剩下他一个人,枕前留下一枚香囊,与一封别离书。
有幸得未来的帝王青睐,容娘此生足以。
中宫之位高贵,容娘不敢妄想。
容娘困于京城太久,如雀在笼,是时候出去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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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屿登上了帝位,在朝堂重新培植赵家的势力。
不少被贬黜的赵家人得到了复用,嘉和长公主也从岭南回了来。
晟云洲与她在宫廷驰道相遇,禀首尊称:“师姐。”
嘉和长公主愣了会,颔首应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