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天色微明,铜壶滴漏。
一列宫女端着梳洗用的东西静悄悄站在殿外。
等到屋里传来太子起床的声音后,才鱼贯而入。
“殿下,该去向太后请安了。”
秦时予昨夜又做了那个噩梦,此时大脑一片混沌。
像个木偶一样任由宫女们折腾。
手巧的宫女几下子替他束好了头发,捧来一面铜镜放到她面前。
铜镜中出现了一张飘逸宁人的脸。
但却不是他的。
“太子哥哥”
秦时予无意识的呢喃出声。
一旁服侍的丫鬟没听清:“太子殿下,您刚刚说什么。”
秦时予叹了口气,低垂着眼,目光复杂。
“无事,时辰不早了,该去给皇祖母请安了。
秦时予揽镜自窥,唇角泛起苦笑,镜中之人眸色中也染上了不安怅然——
三天了,她还是没适应这副男人的躯体和太子身份。
因为镜中的人,是她那往来甚少的太子哥哥秦宁澈!
每月十五,是照例给皇太后请安的日子。
为了避免露出马脚,秦时予这几日所言甚少,甚至睡梦中都提着一颗心,唯恐呓语中泄露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
还好秦宁澈本人也是个少言寡语的性子,沉默的秦时予没被周身侍从发现什么不对。
前往太后所在的慈宁宫的路上,秦时予整理着思绪。
她是当今皇帝不受宠没存在感的女儿,生母早逝,在深宫中如履薄冰战战兢兢,没过过一天快活日子。好不容易长到了十六岁,却被一根白绫结束了生命。
太监死死地勒住她的脖子,死前她极度恐惧和疑惑——为什么?她不是公主吗?哪怕不受宠,怎么敢有人对皇室血脉下手?
本以为死后会到了阴曹地府,眼前白光一闪,景色变幻,那个对她痛下毒手的太监正恭恭敬敬地为她奉茶。
“啊——”
好像看到魔鬼在逼近,秦时予克制不住地发出惊叫,打翻了太监奉上的茶盏。
没想到,太监登时跪下,不住地磕头:
“惊扰到了殿下,奴才该死!奴才该死!请殿下恕罪。”
坐在对面的父皇焕德帝也向太监发出不满的冷哼:
“高公公如今做事,是越发的毛躁了。”
“奴才知罪,奴才知罪。”
高公公磕头如捣葱。
秦时予一时回不过神。她不是被勒死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儿和父皇喝茶?
焕德帝拉起她的手,又关切道:
“澈儿,没事吧?看你气色不太好,是不是又熬夜温书了?”
“无妨,儿臣就是昨夜休息得不大好,谢过父皇关心。”
秦时予想先把这关糊弄过去,回到自己的宫中再好好梳理梳理来龙去脉,一张口声音把自己都吓了一大跳——
是低沉清越的男人的声音。
秦时予慌张地捂住嗓子,她的声音怎么了?怎么变成了男人的声音?
摸到的,是硬硬凸起的喉结。
再联想到,父皇方才开口唤的是“澈儿”——太子哥哥,秦宁澈。
顿时毛骨悚然,脊背发凉,登时流了一脑门的汗。
秦时予努力克制住内心汹涌的惊慌,有礼地拜别焕德帝。
路过御花园池边,特意临池照影——好一个剑眉星目英姿飒沓的少年,嗯,确实长着她太子哥哥的脸。
秦时予脚步不稳,眼前一黑,险些栽进池中。
“殿下!”
随行的宫人反应迅速地将他扶住。
太子要是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出了什么事,他们一人长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尤其是东宫女官秋池,慌张地端详着“太子”的脸色,担忧道:
“殿下,您脸色实在是不好看,不如我去请来太医院的太医来瞧瞧?”
“不用。”
秦时予有气无力地挥袖拒绝。
还没理清楚魂穿太子哥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最好避着些人,接触到的人越少越好,以免露出不寻常的破绽惹人生疑。
万一太医懂些驱鬼驱邪之法,把她逼出了这副躯壳,她岂不是成孤魂野鬼了?
“回宫吧。”
平了平心神,秦时予装出平日里太子哥哥的语气和派头,吩咐宫人们。
然而一抬脚,便被秋池扯了扯袖子:
“殿下,您走反了,东宫的方向在那边。”
习惯了,秦时予下意识往自己栖梧宫的方向走。
被秋池猛得一提醒,心下又是一慌,心又提到了嗓子眼。
面上仍装作若无其事:
“嗯,我……本宫知道。”
如此安稳度过了三天。
秦时予差不多接受了自己魂穿太子哥哥的事实,好在,她在深宫中过了十六年谨小慎微的生活,如履薄冰对她来说是家常便饭。日日小心仔细地扮演好秦宁澈,就连秦宁澈的生母陆皇后见了,也没瞧出什么异样。
她魂穿了太子,那现在她的身子呢?她的身体里很可能也住着秦宁澈的灵魂。
秦时予自然想去查探自己的肉身安好与否,再三思索后仍是按捺了下来——秦宁澈和秦时予往来甚少,一向不亲近,只在向帝后、太后请安与年节的宫宴上打过照面,后宫暗处有无数双眼睛盯着,“秦宁澈”贸然与“秦时予”亲近往来,容易被有心之人查出端倪。
太子哥哥啊太子哥哥,若你真在我的身体里,委屈你好好替我生活了。
秦时予心中默念。
每月十五,所有皇子公主们需去太后宫中请安,免不了再与肉身打上照面,到时再冷静下来观察一番,谋定而后动。
来到慈宁宫前,秦时予深吸一口气踏入,太后跟前的晴芳姑姑登时笑脸盈盈地亲自迎接。
这就是太子的分量吧。
秦时予以原身的身份来此,从没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