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晴芳姑姑笑过，总是板着一张脸不冷不热的，还以为她从来不会笑呢。
秦时予颇为自嘲，先按照礼数谢了晴芳姑姑，进入内室，风度翩然地对太后行礼：
“孙儿见过皇祖母。”
太后是个满头银发颇为富态的老太太，一看上去就是有福气的人，一见到秦宁澈身体的秦时予，便满心欢喜道：
“乖澈儿，快快起来，好好陪皇祖母说说话。”
“是。”
秦时予规规矩矩地坐到了预留的位子上——太后下方右手边最近的位置，一向是留给秦宁澈的。
借着品茗，秦时予不动声色地扫了眼满室众人。
皇子公主们几乎都到了，除了“秦时予”。
那头可千万不要出什么岔子。
“太子哥哥——”
一声软糯地娇嗔差点把秦时予的魂吓飞了。
她面无表情抬起头，是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七公主秦芯，一贯爱粘着位高权重之人撒娇卖乖，偏偏合宫上下都吃这一套。
秦芯可是拜高踩低的好手，二人的住所离得比较近，有什么好东西按人分发下来，秦芯都要踩她一头，硬生生地把属于她的份例抢了去。
看到秦芯在太子面前是这副模样，秦时予觉得好笑，不想搭理。
“太子哥哥好几天没出门，芯儿想太子哥哥了。”
见秦时予不为所动，秦芯软着嗓子晃悠着秦时予的胳膊撒娇。
满头珠翠飞舞，华贵有余，端庄不足，晃得人眼睛疼。
秦时予缓缓地抽出了手，端茶又饮，多看她一眼都嫌烦得慌：
“课业为重，不敢荒废时光。”
太后接话道：
“是啊，你太子哥哥可是储君，芯儿万不可再无事耍小性子闹他了。”
话虽如此，言语中没有丝毫责怪的意思。
秦芯在秦时予这儿受了冷待，不甘心，想另找话题成为众人的焦点。眼珠子一转，又回到原位掩嘴笑道：
“六姐姐怎的今日还没到？我听我宫里的人说，六姐姐近日发了高烧，夜里烧得胡言乱语的，直称自己是太子哥哥呢，哈哈哈，你们说好笑不好笑？”
顿时满堂嬉笑。
秦时予握紧了椅子扶手，白着脸，指甲在金丝楠木的把手上留下刻痕。
无一人关心六公主秦时予的身体，都是把她病中的呓语拿出来取笑的。
这些人，都是把自己当作笑料的吗……
附和着大笑的人，有四皇子秦宁潇。
秦时予记得，秦宁潇性格随和，总是温暖和煦的谦谦君子模样，每当秦时予叫他“四皇兄”时都会笑着回应，她还把生母留下的蜀锦裁了一匹绣作香囊贺他的生辰。
原来，私下里，四皇兄竟然也是把她当笑话的。
“好了好了。”太后拍了拍手，示意笑声停下。
秦时予心头燃起了一丝希望——太后除了格外关心占嫡占长的太子，对于其他孙辈也是和蔼疼爱的，以往，太后也是曾把她抱在膝头叫“予丫头”的。
太后，是疼她的吧？
“何必提那个粗笨的丫头？你们这些皇子公主的，多注意仪态举止，可不能把学的规矩都忘了。”
太后笑眯眯地说出一席让秦时予如坠冰窖的话。
那一点点微弱的希望火光，也彻底熄灭了。
皇室之中，竟无一真心待她之人，可悲可叹，堂堂公主，活得像个笑话一样。
秦时予鼻尖一酸，费劲把持才不至于坠下泪来。
晴芳姑姑再次上前禀报：
“六公主来了。”
有种说谁谁到的滑稽，才安静下来的众人又发出一阵哄笑。
秦时予闭了闭眼，此时唯有按兵不动，“忍”字当头。
太后也嗤嗤地笑，像看着戏剧中的丑角：
“让她进来。”
随着太后的许可，一阵清淡的白茶香味传来。
秦时予怔怔地看着自己的□□不断靠近，下跪行礼：
“见过皇祖母。”
六公主的穿着打扮甚至还比不上七公主秦芯的宫女，除了一支简单的珍珠发簪，没有多余的装饰。
衣料发饰都是过了时的，裙子洗到色彩不再鲜艳，发白发旧。
秦时予不受宠，有什么好东西哪怕父皇偶尔想到了这个接近隐形的女儿，也会被秦芯强抢了去。分给她的宫女，也是最粗枝大叶鲁钝的，机灵的全被旁人抢了去，因而，秦时予的发式总是最朴素的样式。
不过，天然去雕饰，金银珠宝的点缀越少，越能显得秦时予出尘绝艳，这份美貌是秦芯使尽浑身解数追赶也赶不上的。
以第三人的视角去看自己的脸，这种感觉真奇妙。
秦时予先是感叹得意了下自己容颜的惊艳，又凝神去分辨此人的举止神态，好确认这具身躯里的魂魄是谁。
秦芯“哼”了一声，颇为看不上这位无权无势的姐姐。
“秦时予”不客气地甩给了秦芯一个眼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