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日清晨,卡卡西前往慰灵碑的途中,路过山中家的花店,比平日多要了束花,在照例看过四代目夫妇和带土之后,他去了更远的地方,那里的石碑都很新,刚刻上的名字棱角分明,他慢慢走着,在其中寻找着良介,忽而又顿住脚步。不远处背对着他而战的女人褪去夜晚的华服,又是一身素净,卡卡西看着没有再往前,而是后退几步隐匿了身形,片刻之后他看到弥生转身离去,自己才走上去,不出意外在刻着良介的石碑前看到一束花,雪白的雏菊,仿佛在诉说深埋地下之人不能再提及的爱意。他弯腰将自己手里的花也放下,拍了拍那一方石碑,松了一口气。
看来一时半会,良介这个人还不会被轻易忘却,消匿在时光之中。
冬日的清晨寒冷,晨露重,很快打湿了他的肩头,卡卡西没有在意,他稍稍伫立一会便转身离去了。也许告别已经成为他生命的一部分,以至于卡卡西自己都没发觉这习惯之后的可怕。习惯了出任务,习惯了受伤,习惯了为自己包扎,习惯了一眼能看到底的公寓,习惯了独自走过木叶的四季。春日的赏樱,夏夜的盛典,深秋的落叶,冬日新年里的年糕汤,一个人去体验,也不觉得缺了什么。
而所有这些,却在悄无声息的发生着变化。在第一次去弥都津之后,在遇到弥生之后,慢慢的发生了变化。卡卡西还不能够明确这样的变化,究竟是指向何处,但他也无法对自己说谎,生活还能一成不变的如同往日一般。
所以卡卡西只是在那么多习惯中增加了一样,变成了弥都津的常客。所幸这家店本就是木叶生意最好的居酒屋,卡卡西去的不多不少,也不显眼。只是每次去都点同样的食物,到后来他只要进店,坐在柜台前,不必说话,弥生就心领神会的端出秋刀鱼定食来。就这么平静的过了一年,卡卡西也没能让两人的关系从“卡卡西君”和“老板娘”的称呼上更进一步。
然而这一年,于卡卡西,于木叶,却确实在称不上顺遂。
这日卡卡西刚结束一个较长的任务,回到木叶为时尚早,他直接去了火影楼交任务,伫立在三代目面前的时候,他等了许久未见回应,不由抬眼去看,视线里沉默的三代目眼神并不落在他身上,他顺着望去,发现他在望着自己桌上的相片。卡卡西知道那是什么,那相框常年摆在这张桌上,相片上的四代目身穿火影的白袍,意气风发。卡卡西的视线又落回三代目身上,不知是不是错觉,这次去看才发觉这个身负重担的老人神情之间均是疲态,苍老的厉害。
“三代大人,您……”卡卡西想说些什么,但话在舌尖绕了一圈又被自己咽了下去。于公他是下属,不该多话,于私他是四代目仅存的弟子,是三代目徒弟的徒弟的徒弟,但一想到这定语前的几人,非死即离,他这身份又显得格外沉重起来。脑海中思绪转了一圈,他忽然像是明白了什么一般,看向三代目的眼神沉了下去,“莫不是宇……带土遗物的事?”
卡卡西的左眼,这个继承自挚友临终前的遗物,原本带着老师对宇智波同村子和解的希望,只是未曾等他有所作为就发生了那样的事。不论是九尾的暴走,四代目的身死,以及接下来对宇智波更加残酷的排挤,所有的事都走向了那个男人曾经最不想要看到的方向。如果说刚刚继承带土遗物的时候宇智波仅是尚有微词,尔后这五年来的挤压仿佛一只无形的大手,慢慢收紧了宇智波被扼住的咽喉。这些年身处暗部,他眼见着原本属于木叶警卫队的权力一点点被架空,被削减的宇智波同根部的矛盾日益尖锐,三代目在其中的作用日不如前,直到现今,风声鹤唳都不足以形容眼下的情境之急迫。
卡卡西正在漫漫的想着,被三代目的话音拉了回来,“近日就不必出村做任务了。”
近日……已经一触即发了吗?卡卡西垂着眼服从命令,忽而想起暗部中仅存的一名宇智波,那个叫鼬的孩子,身为宇智波族长家的长子,几乎是打着名牌而来的间谍。如今的情形,自己这个背负带土遗物的外人已是如此艰难,于他又该是何等的煎熬?
“收拢小队,静待任务。”三代目说完便不再看卡卡西,也不再注视面前的相片,低下头继续看着桌上的公文,那一瞬间的疲惫从他的脸上消失了,只剩下一如往日的坚定。
卡卡西本欲要走,又顿住脚步,他想问的话还未出口便被自己堵了回去,不论如何他都是木叶的忍者,这一点是决不可能改变的,倘若真的对上,他也不会因为带土的情面而手下留情。再者这些年,倘若有一丁点办法,三代目也不会让事态落得如今的地步,说到底他旗木卡卡西不过只是时代洪流之中的一粒浮沉,微薄的不值一提。
做一个合格的忍者,在时代的洪流中被消磨干净,这原本不正是他所想要的吗?
走出火影楼的瞬间,卡卡西的身影伴随着结印消失,下一秒落在高处的他俯瞰着沐浴在阳光下的木叶,这样好的风景总忍不住想再多看一眼,不知道下一次再看是不是就不复往昔。他静立片刻,又瞬身而去,这一次是通知自己的小队,一刻钟后闻讯而来的队员已在卡卡西面前集结。他注视着面前的三人,面具之下的视线也落在他的身上,卡卡西简短的通报了留村静待的命令。三人之中有两人是老队员,暗部资历甚至比卡卡西更久,一人是新进,填补良介的空缺,在这一年中也磨合了不少。在听闻命令后,混合着诧异、震惊和肃穆的情绪蔓延开来,但卡卡西没有多说什么,对他们来说,服从命令就是唯一的选择。
队伍在一片沉默中解散,卡卡西先行一步,行至半路又拐了个弯。虽离傍晚尚有许久,但去看一眼她也未尝不可,就远远看一眼……卡卡西用牵强的借口说服着自己,如同上一次一般落在弥都津的房顶隐匿了身形,跨了一步越进了二楼。这一次他没有撞见弥生,二层的房间空旷而整洁,鲜艳的花枝一如那日摆在斗柜之上。这一次卡卡西避开了黑白相片里的视线,他默默聆听着楼下仿佛有动静,蹑着手脚慢慢走下楼,果然在一层的店里看到了她的身影。依旧是素净的身姿,未施粉黛的模样,她高高挽起的衣袖露出雪白的小臂,正一遍又一遍淘洗着锅里的米。在她身旁摆开了些许待处理的食材,身后炉子上的锅子咕噜咕噜着,泄露了炖菜的香气。她在为晚上的营业做准备,卡卡西慢慢的想到,因为只有一人的缘故,她要花上成倍的时间去忙碌,才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