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再度降临。
◎
昼与夜的交界中,一只如梦似幻般的蓝闪蝶在似曾相识却又陌生的城市里蹁跹起舞。
华灯初上,车水马龙。
城市这座钢铁森林时而清晰,时而模糊。路过的人群匆忙,无心在意这每日都会出现的相似景象今日有何不同。
一个年轻女人拉开路边电话亭的门走了进去。她翻翻找找,掏出几个硬币投进了电话机。
硬币落入电话机内,与之碰撞,发出了几声沉闷的响动抱怨女人的动作粗鲁,随后便被按下数字键的声响掩盖。
电话接通。是个男人接的电话。
“我以为,你想就这样逃跑,什么都不管了。”
女人的开场白十分冷淡。
“我不会逃的。”电话那头的男人回答,“任务还没完成。”
“也是。所以,这次是听了谁的指示要隐瞒行踪呢?”
男人的声音沉了下来,“我没有义务也没有必要告诉你。”
“别紧张,好奇而已。”女人打了个哈欠,“虽然我已经没了三条命,但是手上还是有六条命能挥霍的。”
“好了,九命猫小姐,我也有点好奇……”男人无奈,“为什么联系我?”
“让你躲好一点。别随便被人挖出来了。”
女人不以为然道。
听筒那头沉默片刻,才悠悠开口:“是……和那边有关吗?”
“是啊。”女人承认,“糟老头子真烦人。”
“可是,你不是还在为你口中那个所谓的糟老头子卖命么?”那头,男人的语气中染上了一丝不解,“明明可以……”
“我想,我也没有义务和必要告诉你原因。”
女人将对方说过的话又打包送还回去。
“我明白……”
“那我们来说点轻松的。”电话亭里的女人轻飘飘转移了话题,“我见到了他们。”
男人的呼吸停滞了一瞬。
“他们……怎么样?”他小心翼翼问。
“都挺好。”女人回答,“一个还在那里,一个一直都在长野。”
“你……见过他之后,有什么念头吗?”
“能有什么念头?”女人笑出了声,“他变了很多,但是……”
想到这儿,女人下意识皱起眉头。
“他好像……能看出来。”她低声道,“就算变成这副样子,他好像也能……猜到。”
指腹抚上了伤痕累累的肌肤,又仿佛被火焰灼伤般,飞快逃离。
“我应该庆幸……庆幸某人的死。”女人开始自言自语,“如果没有这些,就不会有现在的我。”
寂静半晌后,男人开口:“其实……你完全可以离开。你有办法,但是……”
“我不愿意。”女人补全了他的未完之语,“你说得没错。”
“为什么?”
“是因为那座他们一直想要建成的巴别塔,阿光(みつ,mitsu)。”女人回答,“这是我的命。我诞生的目的,本就是为了完成那座被废弃的巴别塔。我注定是为了那座塔而生的。但是……”
她抬起头,视线透过电话亭的玻璃,望向逐分逐秒深沉的天空,面无表情。
“建成的那一天,也会是它毁灭的日子。”很快,她收回目光,郑重道,“它将被我亲手毁灭。”
嘀。
挂断。
◎
深夜。
有城市的地方,必然有那么几个灯红酒绿、五光十色的热闹角落。人们或许在此举杯相庆,又或许在此借酒浇愁。
那花样繁杂的杯中物,成了救赎世人的一剂良药。
酩酊之中,肥皂泡一般虚幻的梦境与记忆在眼前走马灯似穿行了一遭,随后破裂。
放着欧美爵士乐的酒吧里,一个打扮休闲的中年大叔悠游自在地喝着美酒。迷幻的灯光照在他还算周正的脸上,映射出一副虚假的醉鬼之态。
“小哥!”他招手叫来吧台后的服务生,“再来一杯!”
“好的。”
服务生小哥给他满上一杯好酒,刚一抬头,便发现大叔身后站着一个年轻女人。
那是个染着蓝黑色头发的高挑女性。她的左眼带着眼罩,裸露出的那只右眼眼含冰霜,正借着站立的优势睥睨着吧台边坐着的大叔。
“神岛老爹。”
她叫了一声那位中年大叔。大叔没有反应,继续喝酒。
“神岛凌吾?”
大叔依旧没有反应。
“神!岛!凌!吾!”
“吵死了吵死了……”正痛饮美酒的中年大叔回头,看清来者后不耐地瞪了回去,“臭丫头!没大没小的!我好歹是你的长辈,你再不济也得叫我声叔叔伯伯吧?”
不一会儿,女人揪住大叔微微泛红的一只耳朵,毫不留情地拧转,然后啪的一下松开。
“嘶……”
名为神岛凌吾的中年男人疼得倒吸一口凉气,幽怨不已。
“要不是小希托我看着你,我才懒得来酒吧找你这个大酒鬼。”蓝发女人甩手抱怨。
“行行行……”神岛凌吾一边揉着被揪疼的耳朵一边嘟囔,“讨厌的送子仙鹤也不包售后,送我这么大个好闺女,还成天管着我喝酒……”
“你就庆幸有小希在吧。”女人抽出椅子坐在神岛凌吾身边,“你看你现在的日子不比以前好过?养个闺女能做饭做家务,大学毕业出来还能接你的衣钵……”
“别。她还是老老实实给我去医院进修,少来给我添麻烦。”
神岛凌吾举杯喝了口酒,语气中混合着嫌弃和隐隐的自豪。不一会儿,他像是想起什么,转而望向身边的蓝发女人。“说起来……你怎么会来这里?”
“办事,顺便找人。”女人回复,“你那便宜儿子联系过你吗?”
“哎呀,他都那么大个人了,还怕丢了不成?”
“我知道他丢不了。”女人对这句白痴话全无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