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字,当真是有意义的存在吗?
——Akari
◎
名字是字符堆砌的符号,但一旦染上了所属人独有的气味,那么这个符号就拥有了切实的意义。
它或许会永久存在于他人脑海中,久久挥之不去。
就好像,现在一提到“神岛希”这个名字,认识“神岛希”的人很快就会把这个名字和有着一绿一黑异色瞳的我相关联。
那么,“神岛希”这个名字的意义,就是我。
不过,这个名字既不来自我的父亲,也不来自什么我值得尊敬的长辈。
它来自一个特别的人。
即使接下来很多年,我认识了很多叫那个名字的人,可别人一发出那三个音节,我脑海中第一个想到的,依旧是那个人。
あかり。
这个组合的汉字写法有很多种,而那个人的名字,写作太阳的阳。
雾川阳(きりかわ あかり,Kirikawa Akari)。
用很文艺的说法,这个名字给人的感觉像是迷雾缭绕的河川后冉冉升起的朝阳,明媚、耀眼,彻底刺破昏沉的夜,迎来新的一天。
和她这个人完全不搭。
要这么说,我认识的后辈荻野星凛(おぎの あかり,Ogino Akari)要比阳小姐更适合“阳”这个名字。只可惜,她叫荻野星凛,而非荻野阳。同音不同字。
荻野是个可怜而悲剧的女孩。她带着一种盛满阳光的易碎感闯入了我的视野——那天中午,我偶然遇见一群女生对她围追堵截,将她困在角落里用言语和肢体进行霸凌。我用一句轻描淡写的“老师,这里有人打架”化解了荻野的困境,最后只留下我和荻野两个人留在那儿。
“谢谢……”
荻野站起来,小心地整理着衣裙,拆开已经散乱的马尾辫重新束好,非常恭敬地向我鞠躬道谢。
“小事。”
荻野认真地打量着我。“我知道前辈哦。”她小声试探,“听说三年级有个前辈,两只眼睛是不一样的颜色……”
“是我。”我没有否认,朝她伸出手,“神岛希,三年C班。”
“我叫荻野星凛。”荻野也报上了姓名,“一年B班的。”
听到她名字的发音,我愣了一下。很快,我又想起这发音挺常见,没必要大惊小怪。只是……
“あかり(Akari)?”我问荻野,“你的名字,是怎么写的?”
“汉字是星星的星,凛冽的凛。”
荻野笑了起来。午后的阳光落在她清澈的眼中,那双眼像是包容万象的湖水一般,允许一切从此借过。可她的眉间凝聚着淡淡的哀愁,即使这道日光温暖高昂,却难以化开那段无形的愁绪。
不知为何,我想起了另一个人。
我只与那人有过一面之缘。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那时我受困于狭小的空间内,隔着玻璃墙,我见到了一张温柔却笼罩着愁云的笑脸。
她似乎在同情眼前的我,又似乎在借着我追寻并不在此处的谁。
事后我倒回回忆时,那个人竟然有着和阳小姐(あかり さん,Akari san)极为相似的面庞,可这二人气质却截然不同。
眼前面貌有别的荻野,居然比有着相似皮囊的阳小姐更像她。
我和荻野的境遇是相似的:我因为这双跟着我的异色瞳被人孤立,而荻野因为内向柔弱的性格遭人排挤。很快,我们选择和对方成为朋友,算是报团取暖。
荻野向我介绍了她同母异父的哥哥——和我同级的A班的橘光宙。我知道他。他是学校有名的王子系人物,无论学习还是运动都名列前茅,家世据说也很好,父亲听说是议会的议员,家中还经营着大大小小的产业。
“哥哥的目标是做一个很厉害的医生。”荻野笑着说,“因为我身体不是太好,一直有哮喘的毛病。哥哥希望能帮我减轻一点痛苦。”
我那时正在嚼着面包,“听起来,他很爱你。”
“是呀。”荻野垂下眼帘,隐约哀伤起来,“毕竟……我们是同一个妈妈的孩子啊。”
我不爱多管闲事。对于这样的兄妹情深,我也共情不起来。
阳小姐有天来找我。那天天气挺好,荻野兴致冲冲要拉着我去吃冰激凌。刚出校门,我就看见带着墨镜的阳小姐靠在墙边打哈欠。
“阳……小姐?”
听到我叫她,阳小姐拉下墨镜,朝我们笑了笑。
她走过来,朝荻野扬了扬下巴。“你朋友?”她问,“挺可爱嘛。”
“啊……您好……”荻野恭敬地打招呼,“我是荻野,应该……算是前辈的朋友吧。”
和漂亮小姑娘聊天的阳小姐心情不错,“你好啊。就和小希一样,叫我阳小姐就好。从某种意义上,我是小希的长辈哦——”
“放屁……”一听到这女人开始胡诌,我就开始烦躁,“算个哪门子长辈……”
不一会儿,我脑门就挨了一下。
“啧。”
我盯着罪魁祸首,她正和荻野说说笑笑,甚至定好了请吃冰激凌的计划,还准备抛下我只带着荻野去。
讨厌的坏女人。
为了保证荻野的安全,我赶紧跟了上去。
冰激凌挺好吃的,荻野和阳小姐一路有说有笑,走之前还和阳小姐亲密告别,完全被这女人蒙蔽了。
“又开始骗漂亮小姑娘了?”
荻野走后,我问阳小姐。
“啧啧,不能说是骗。”阳小姐摇摇食指,“不过,那个小姑娘,和她真像。我很喜欢她。”
我倒是没想到她会这么说。“连你也觉得像吗?”
“嗯?你也觉得?也是,你也是见过她的。我差点忘了。”
“她对你而言……意味着什么?”我问她。
“我不知道。”阳小姐耸肩,“我只知道……很多人希望我成为她,但是也有人不希望我成为她。”
很快,阳小姐抬起手,拍了拍我的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