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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子里(1 / 2)

夏天太阳黑得晚,趁着最后一点光亮,杏芳带着燕婉慢慢朝着庵子那边走。

燕婉的思绪迟迟不肯从长街回来,下午的一个个人,一幕幕场景,在她脑子里不断地反复闪过。

她想起蔼林,利落的,大方的,勇敢的,正义的。她想起她明黄色的衣衫,和明亮的笑脸,她羡慕她孤身一人闯荡江湖的自由,也钦佩她路见不平出手相助的侠义。

她又想起美人面,哀伤的,冷漠的,骄傲的,脆弱的,是冰原里快要冻死的花,快冻死了,还倔得很,还倔得可气又可敬。

她又想起肥三、那些嗡嗡叫的男人以至于那些一掷千金的老爷公子,她只觉得之前的自己傻得可笑,她总以为,男人和女人,都是一样的,她只要当好一个安分守己的女人,静静地等待自己的命运的到来就好了,一切都会没事的——哪怕她从来都不这么想,但身边所有的人、事都告诉她,越界是羞耻的,女人要乖巧要顺从,才能得到……

得到什么呢?那女人是因为不乖巧不顺从才得到了如今人首蛇身的悲惨命运吗?又或许是因为她乖巧得不从心,顺从得不彻底,坚守了最后一点人的尊严?

越界的界限又在哪里呢?那位胡人小姐,蔼林,她们不守常理,她们神情自若到好像从没考虑过女人不该出来等等的条条框框,燕婉自己从未为她们感到过这种侮辱人的羞耻,相反,她只觉得她们是那么耀眼,那么动人,她像一个一直活在深窟里的人,偶然见了光,才知道自己不是瞎的。

她看向杏芳,见过光的人,怎么会甘心回到伸手不见五指的洞窟里呢。

杏芳对她的思虑一无所知,走着走着脚步愈发地快了起来,边走边念叨:“我真是脑子糊涂了,怎么一时糊涂答应你拖了又拖!这下好了,天这么晚了……真是遭罪,要是夫人知道了……”

“你从前也是这样吗?”燕婉冷不丁出声打断杏芳的喃喃自语。

“什么从前也是这样,什么这样?”杏芳显然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

“这么担心母亲会不会对你怎么样,担心这些有的没有的东西,你和母亲不是一起闯荡江湖还义结金兰的姐妹吗?”

杏芳明显愣住了,这么多年,除了她自己,不再有人提起这件事——甚至有时候她自己也会忘记,在日复一日的深宅大院里,渐渐忘了当年山川河流的模样,忘了心脏声比三千尺飞流下的瀑布声还要大的那些血脉贲张的时刻。

其实从前她不是这样的,青年时,她比谁都要泼辣,比谁都要顽劣,满山满乡地跑,谁的劝她也不听——也没人敢劝,十岁,她就敢拿把菜刀和毒打她的父亲对峙,十四岁,趁他不备砍断了这老畜牲的双腿——自此也没法儿在乡里呆了,她狠心告别了阿母,就此出了山门,一个人到处游荡,直到后面遇见兰英,她们俩又一同到不同的地方流浪,后面在异乡遇到同乡的人,得知一年大雨打雷正巧劈中她家,把瘫了的老畜牲劈死了,也把她一辈子做牛做马的娘一齐带走了,她想回家也没处回了,所幸还有兰英——但兰英后面也顶不住压力,说要回家振兴家族,她就干脆和兰英一道去了,她俩一唱一和在兰府江府立势立威——这都是后话了。

这期间不是没想过还要再出来,只是兰英被缠得太深,江家传到上一代,只有一个江老爷,因此兰英责任很重,头胎是位小姐,只可惜还没足岁就夭折了,二胎还是位小姐——出生就被兰英婆婆溺死在粪桶里了,头胎二胎间隔时间太短,兰英身体很不好,又因为胎胎都是女儿,她婆婆对她刻薄得紧,兰英是个要强的人,更是卯足了劲打点府里上上下下,这样一来,身体就更差了,第三胎甚至不足月就小产了,兰英消沉了很久,人也越来越寡言,期间得过的心病不谈,过了好几年,才得到一个如珠似宝的男婴,没隔几年,燕婉和小弟又接连出世。

兰英大儿出生,其实她还是想走,可她看兰英一个人卧在床上虚弱地喘气,满脸虚汗,头发丝粘在脖子上,一圈又一圈,屋外对新生儿的关注和喜悦一点也分不到她头上,看着实在太可怜,想着还是另找机会再跟兰英说。

可越到后面,越说不出。

带孩子、采买东西、清点账单、整顿府里上下,就这么无知无觉地消磨了光阴,有一日,她猛地发现自己鬓角发了白,可那边还有嘴巴不干不净的小厮等着教训,兰英又吩咐了她去从库房收拾点贵重首饰送给王府夫人去,当下,她知道,这辈子是出不去了。

因此,燕婉这个问题,她只能干巴巴地回答:“以前不这样。”就不再说话了,只闷头赶路。

其实燕婉提这个问题,是无心也是有意,她没期望过要得到什么样的答案,她只是想问,只是放不下心,彼时彼刻怎么就变成今时今刻了呢?又或者她只想孩子气地刺一刺杏芳。

燕婉之前被那个戴耳珰的男人狠狠推了一把,腿脚不是很灵便,走得远不如来时那么快,又走走歇歇,花了很久时间才走到林子里,此时天也完全地黑了,不过好在杏芳以防万一,身上带了火折子和其他东西,刚才趁着燕婉走痛了休息的功夫,找了根趁手木棍,做了个火把,此刻便把火把点起来照路了。

其实此时头顶上的月亮已经完全升上来了,在林子里洒下一片月光,虽不似白昼那样,能把林子看个十足,但也能看清三四分,只是怕林子里那些蛇虫天黑出来伤人,因此火把还是很有必要的。

忽然,燕婉惊觉有什么东西从她们身边匆匆掠过,细细去闻,还闻到一股很熟悉的异香,不过杏芳好像并没有闻到,安抚燕婉道:“可能是只老鸮飞过去了。”燕婉半信半疑,不过夜晚的林子总有那么点吓人,便加快了自己的脚步。

她们走了没一会儿,就听见林子另一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伊勒德………..”有人在叽里咕噜地说话,但根本不知道说的是哪里的话,口音听上去像胡人,只听清了伊勒德这三个音,随后便听见那边动静极大,仿佛是几头穷凶极恶的猛兽出栏,追踪不知去向的猎物。

杏芳立刻警惕起来,心道是遇上了仇家追杀的戏码,她们两个人可得千小心万注意,否则一不小心就殃及池鱼,报江府的名字倒是简单,只是她们这次是偷偷出门,还是尽可能不要暴露自己,于是要燕婉什么话也别说,她一手揣紧燕婉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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