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腾起的雨雾叫人看不清前路,只站了一会儿的功夫,狂风摧着暴雨,把一行人的裙子都打湿了。
寒江雪摇头,说:“无妨。”
待走到文华殿,众人身上的衣服都湿了彻底。
看到雨中静悄悄的文华殿,寒江雪皱起眉头。快到书房才看到董瑾和董琅撑着伞在外头守着。
看到她来,董瑾立刻撑着伞迎上去,他把自己的伞撑到她头上,摆出一副笑脸,说:“娘娘今天怎么得空来这儿?”
她恍若未闻,孤舟换了一边撑伞,把他挡在身旁,不叫他近身。
他看寒江雪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又说:“娘娘,今天真是不凑巧了,殿下刚出去办事了。”
寒江雪闻言笑着睨他一眼。
走了几步就到书房门口,董琅低着头,挡在门口,低声说殿下不在。
寒江雪只说:“让开。”
董琅只感头皮发麻,但还是直直站在书房门口,不敢让开。
董瑾硬着头皮追上来,赔着笑脸道:“娘娘,别为难我这兄弟了,今天殿下确实不在房里,您有什么事?到时候殿下回来了,奴才代您转告。”
笠人闻言讥笑他:“娘娘同殿下说话,岂是你能听的?”
寒江雪又对着董琅说:“我再说一次,让开。”
董琅只管低着头挡在门口。董瑾又强凑上一副笑脸:“娘娘,雨这么大,不如到偏厅等一会儿,今天文华殿得了些精致点心,娘娘去尝尝?”
笠人听了他的话又嘲他:“你也晓得雨大,还不快让他让开!让娘娘到书房避雨!淋坏了娘娘,你担得起?!”
董瑾说一句笠人堵一句,噎得他脸色发白,又不好发作,一时只能干干地说:“笠人姑姑,您这话可真是折煞奴才了……”
笠人瞪他一眼说:“晓得错了还不开门!”说罢就要去推门。
董琅立马把身子撞过来,笠人倒退一步,她哪里服气,又往前一步就挤着要去推门。
董琅手黑又快,仗着笠人不会功夫,暗暗就要把手肘往笠人腰后撞,忽然有人一下钳住他手腕,他抬头一看,竟是太子妃身边那个冷面冷心的婢女孤舟。
女人身量修长,宽松的袍裙罩着,看不出手上下了死力钳他的腕子,钳得他腕骨要碎。他冷汗即刻流下来,只硬撑着咬着牙堵在门口。
董瑾一看笠人闹起来,孤舟不知道什么时候上前挡住了董琅,眼见着弟弟的身子慢慢佝偻下来,他急得很,大喊起来:“笠人姑姑!笠人姑姑!”
忽然董琅惨叫一声,右手掌软软地垂下来,他左手捂着右手,脸色煞白,又惧又怒地看着孤舟。
此时屋内传来马应珏的声音:“放肆!”
董琅卸了力气,笠人上前把门推开,孤舟回到寒江雪身旁。
寒江雪施施然走进去。
“你真当这里没人了?!你想把事闹大?!”马应珏气极,他早听见外头的声音,不想现身,只让董琅同董瑾在外阻拦她,动静再大些,他怕是捂不住,只得让她进来。
“哼,无非是些帮你做腌臜事的脏东西罢了,我还不曾怕过。”寒江雪一顿,又说:“我说过,别招惹我。”
“你!你们都是一样的疯子!”马应珏背过身去,他晓得她从来就是这样的态度,也不愿与她纠缠,更不愿她从中作梗,坏他计划——如今江燕婉已经诞下皇孙,江家早同他绑在一条绳上,他们顾得顾,不顾也得顾,他早不必忍她,如今她以下犯上,做出这样不知廉耻的丑事,他更不必委屈自己为她隐瞒,只消悄悄叫她死了,什么事都没有了——他特意叫董瑾遣了文华殿众人,又叫他悄悄带她过来,若是路上没遇上她那两个婢女,这事只能算江燕婉自己失了心智投湖自尽。
“她人呢?”寒江雪问,她眼神锐利,他背过身去都能感受到身后针刺一样的眼神。
他说:“她?什么她?你别平白在这里发疯!”
寒江雪环视屋内,屋里干净规整,心下一动,她晓得马应珏其人好虚荣假清高,狠辣无情,尤爱攻心,而江燕婉意志薄弱,早有求死之意,马应珏用不上三言两语,就能叫她失掉本性,甘愿去死。如今董琅董瑾都在马应珏身旁,想必是心中早有定数,现下见到她来,根本没有丝毫慌张之意,看来只是想拖住她,为今之计,应当尽快离开,找到江燕婉。
她不再和他纠缠,转身就走。
她遣了笠人去问其她宫人,有没有看到江燕婉,又吩咐雁心回院子等,并通知院里的其她宫人一起找燕婉,她自己同孤舟从文华殿走,打着灯,在周围找江燕婉。
夜雨不停,纸灯摇晃。孤舟让她歇一歇,她摇摇头,要找到她,不难,要保她,也不难。只是她不晓得,如果江燕婉真有心求死,她要怎么救。
这里是个吃人的地方,活活把人熬成个死人,燕婉有个忠贞又执拗的灵魂,她赤忱近乎笨拙,天真近乎幼稚,决绝近乎鲁莽,她不要月寒日暖来煎着她,也不要虚情假意来磨她,她要的是炽热的心脏,自由的春天,奔驰的太阳,流淌的血液。
可这里是没有的,红得刺眼的宫墙里,什么也没有。
连寒江雪自己,亦不过是一团奄奄将息的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