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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1 / 2)

若说这第一个故事是小侍女临危不惧勇救可敦,其忠勇过人令人敬佩,那这第二个故事却带了点怪力乱神的意味,给这乌力吉公主徒增了些神秘。

却说小侍女成为可敦身旁的女官之后,每日都是兢兢业业,敬职敬责,白天不仅要替可敦打理日常琐事,还要跟着大宫女学习知识,小侍女很珍惜这样的日子,她不仅不觉得累,甚至还要从紧巴巴的睡觉时间里挤一部分出来温习知识。

只是她和可敦的其她几位大宫女住在一处,入了夜熄了灯,大宫女们都歇息了,不便再打扰她们,她只好拿着书走到外头,寻了处僻静干净的草甸,借着天上的月光读书。

那是一个月光如水的晚上,月光奔流在无边无际的苍穹下,淹没了整个王城,小侍女捧着书,看着月光把书页浸透,正是汉人写的一句:静夜沉沉,浮光霭霭,冷浸溶溶月。

于是她把书放下,静静地沐浴在月光里,假装自己是掉进夜光杯的一颗葡萄。

“喵——”忽闻万籁俱静中一声猫叫。她低头去看,原来是灌木丛那边的一只野猫。那野猫全身金黄,夹杂着黑色的斑纹,皮毛油亮,只见它迈着相当从容高傲的步子往小侍女这边走来。

那猫施施然走到小侍女面前,又喵了一声——小侍女福至心灵,不由得失笑,说:“你这是说我占了你的位置?”话刚出口,小侍女顿觉荒唐可笑,她自言自语道:“我真是傻了,跟一只猫有什么好说的,它怎么听得懂呢……”那猫坐在她面前,慢悠悠舔了舔爪子,又喵了一声,一双金黄的眼睛不偏不倚正巧和小侍女对上了。

小侍女愣住了,竟像是……真的能听懂一样……

那猫又喵了一声,好像在催她腾地方。

小侍女这下笑了,她对着猫说:“这地方又没写你的名字,当然是先到先得。不过这里这么大,今夜月光又这么好,我们为什么不一同晒月亮?”

那猫看着她,好像在思考这个提议是否合理一样。小侍女被它这幅样子逗乐了,又说:“我保证不打扰你!”

那猫于是径自走到她五步之外坐了下来。

于是一人一猫,就这么静静地坐在一处,晒着月亮,坐了许久。

临走的时候,小侍女向猫道别,说道:“下回再见了,猫!”那猫没有回她,只甩了甩长长的尾巴。

这夜过去,后面小侍女再找机会来这里,都再没碰见过那只猫了。她略微有些失落,然而这点失落终究被她逐渐遗忘在琐碎的日常里,消失不见了。

一眨眼,小侍女已经跟在可敦身边三年了,她越发成熟干练,很得可敦的欢心。近来王城很热闹,可汗与勇士外出射猎,竟射中了许久不曾现身的老虎,这是难得的吉祥之兆。为扬勇士之威,显瓦剌之能,可汗决定在王城举办观兽宴,邀请各路贵族前来看虎。

小侍女也是在宴会上才第一次看见老虎,那是一只受伤了的雌虎,蜜黄的底色上有斑驳的黑色纹理,它四肢粗壮,身形庞大,无精打采地趴在笼子里,看似在休息,实则那对金黄色的眼睛里正泛着血腥的冷光,小侍女从没见过这样威猛美丽的生物——只消看上一眼,就不能忘记那瘆人的野性和煞气。

观兽宴上,可汗可敦坐在阶上,阶下宾客们围坐在一起,虎笼放在中央,距离宾客不过五丈之遥。宴会上觥筹交错,众宾欢饮,热闹非凡,然而那只虎却一直趴在笼子里假寐,不为喧闹的氛围所扰的样子。

此时宴会正是最嘈杂的时候,宾客们喝了个尽兴,离神志不清正正好少一杯。此时有好事者举着酒杯向可汗说道:“大汗,今日宴会大家无不是兴高采烈,怎的这老虎竟敢像死的一样?一声不吭?”大汗醉眼朦胧,哈哈大笑,说:“那你说!怎么办!”话音刚落,那头就有一个人应声答道:“那就由希日巴日替大汗解决这个问题!”

众人当即哈哈大笑,其中有人说道:“真是好极了!你是雄虎,这是雌虎,好儿郎!你必能将她收拾得服服帖帖!”

那希日巴日大笑一声,一跃而起,跃过摆放着珍馐美酒的桌子,径直来到虎笼前。

那虎闭着眼睛,听到动静也只是睁开了一只眼,看见希日巴日,又闭上了眼睛,似乎并不把希日巴日放在眼里。

希日巴日见状朝地上吐了口唾沫,暗自发狠道:“好你个畜生,竟敢看不起我!我要看你装死到几时!”随即抽出腰间盘着的牛皮软鞭,使了十成十的力气朝着虎笼抽去——他心中盘算着,这虎当日被射中早就是受了伤,如今又被众人围观,没有发狂吼叫必定是因为受伤太重,然而不论什么动物,生命一而再再而三受到威胁伤害,迟早会被刺激得狂躁凶猛——这是野兽天性,人也是如此。因此他打定主意,要用皮鞭大力抽打虎笼,刺激这老虎,要这老虎发狂大吼。

“啪——啪——啪——啪——”这鞭威力极大,把那虎笼都抽出了一条条痕迹——制作虎笼的木材均有两人合抱之粗,还特意选用了木性坚韧的榆木,困住一只受重伤的虎绝对是绰绰有余。希日巴日晓得这虎笼坚韧非凡,因此全力抽打了十多二十下,一连打下来他已经是气喘吁吁,血脉贲张,激动得不能自制,一大通胡话管它干净不干净就往嘴外头喷。看得人也已神魂颠倒,那鞭子往笼上抽一次,人群就爆发出极大的喧哗声。小侍女看着失去理智的宾客们,暗暗皱了眉头。

然而那老虎只是不声不响地睁开了两只黄金瞳。那双黄金瞳冷冷地盯着希日巴日,他不经意对上,顿时头皮炸开,冷汗直流——但这冷的汗和热的血,混杂着胃里没化的冰冷的烈酒,搅合在一起,直往他脑子里冲——那虎没发狂,他先发了狂。

他不知疲惫地挥动鞭子——终于,那虎发出了呜呜的低吼——他更加兴奋地抽打笼子——他觉得不满足——他抽出腰边的弯刀——那可真是把好刀。

钢刀击到虎笼上时发出巨大的响声——他的酒被这巨响震醒了一半——怎的做了这样的蠢事?——那虎发出更大声响的低吼——人们为这惊吓的低吼而欢呼——他得意极了,浑然不觉般继续用钢刀敲击虎笼——希日巴日!真不愧是草原的雄虎!

他全力使出所有力气把钢刀往虎笼上一掷——这下他的酒完全醒了——那双煞气的黄金瞳下一秒就闪到他面前——“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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