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真学到了本事。她这段时间因为常和宝玉几个玩在一起,前日被她亲娘赵姨娘好一顿排揎,说她“胞弟不管偏去亲香外人”云云,叫她火大得很。
宝玉是她同一个父亲的兄长,哪里就是外人了?
“怪道这两日牙齿有点疼,我回去就泡薄荷茶喝。”她看了黛玉一眼,见黛玉面上没有什么异样之色,似乎只是切脉,其他的一切都不关心,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关于姨娘的那些事她谁也不想说,只想闷在心里默默消化。
黛玉轻轻点头,换下一个,惜春。
她半阖着眼帘,细细感受惜春的脉象——沉细、迟缓,节律不规,这是郁症的表现,所幸程度较轻。
黛玉压下心中惊愕,不动声色道:“是康健的,就是最近食欲不佳?四妹妹平日想吃什么?只管告诉……呃,”她转向雪雁。
雪雁眨眨眼:“告诉我呀,我上刀山下火海也要给你寻去。”
惜春被她一本正经的玩笑话逗笑了,嘴角抿出一个小小的梨涡。
“哎呀,惜春笑起来可真好看。”
惜春被夸得不知所措,倏的收起笑脸,抿紧嘴巴给了雪雁一个酷酷的背影。
接下来就是迎春了,黛玉手指按上去,凝眉细思脉象。迎春寸脉、关脉沉而涩,黛玉险些要陷入自我怀疑了,难道是她学艺不精,怎的又把出一个郁症?
黛玉斟酌着道:“一切都好,唔……二姐姐平日可跟着姐姐和三妹妹舞舞剑,多出汗有好处。”
迎春轻轻点头。
“到我了到我了,林妹妹快给我也看看。”宝玉一屁股歪到椅子上,兴致勃勃的将手放到脉枕上。
“二哥哥,你是什么时候来的?”
宝玉:“方才到呢,你们都不等我。”
手腕一凉,黛玉纤细的手指按到他手腕上,宝玉突然结巴起来:“如、如何?”
黛玉拧着眉头:“沉心静气,你脉象节律太快,叫我怎么把出来?”没听说宝玉有什么心脏上的问题啊,怎会切出速脉。
“我来。”雪雁在旁边轻哼一声,走到桌旁推开黛玉的手指,并指刚压到宝玉手腕上就飞快的下结论:“肝肾阴虚,缺乏锻炼,明日起每天同我们练半个时辰的。”
宝玉瞪大眼:“什么?”
他弱弱道:“雪雁姐姐也会把脉么?”别是把错了吧?
雪雁王之蔑视:“你说我会不会?”
宝玉脖子一缩。
怂样惹得探春笑出声。
“……呃,”黛玉欲言又止,末了想到雪雁比谁都有分寸,不会为难宝玉。再说宝玉身子骨确实不如何健壮,练一练没什么坏处,她默默闭上嘴巴。
事情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宝玉恹恹的走到书架旁查看,直到看见有新书才算获得一星半点的安慰。
突然门外传来一个响亮的声音:“好呀,原来你们都在这里躲着呢!”
宝玉探头一看,顿时眉开眼笑:“云妹妹,你什么时候来的?”
从外面走进来一高一矮两个姑娘,赫然是宝钗和湘云。湘云噔噔噔三两步走到宝玉这边,撅嘴抱怨:“我才来,爱哥哥,你们这里这么热闹,怎的也不早些求老太太打发人接我去?”
宝玉讪讪的挠头,他这不一时没想到么。他赶紧将手里的书册挪过去,“云妹妹,你看这个,你肯定喜欢。”
“什么书?”湘云接了书定睛一看,“咦?酱瓜、生姜、笋干……香油炒过*,吸溜~”
“哇哇哇,这个肯定很好吃!”湘云被书里描写的美食做法吸引,不自禁咽了咽口水。
宝玉一副“我说的吧”的得意模样,将书让给她,自己翻出一本《英雄传》细看。
他们二人头对着头看书,连茶也顾不得喝。宝钗捧着一杯奶茶过去看了眼,对宝玉摇头,“你怎的又在看这些杂书?有这闲暇功夫将正经书捡起来念一念,也不会挨先生的骂了。”
宝玉只做没听到,默默转身,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宝钗走回座位,就听见雪雁和黛玉说过两日去工坊转一转,雪雁问三春:“你们去不去?”
三春都表示要去。
雪雁心里有数了,想着不容易出去一趟,干脆去徒明月的庄子里泡泡温泉。
小姐们出门人事繁琐,就为去人多口杂的工坊转一圈?没什么好看的嘛。宝钗叹了口气,对雪雁道:“好好的姑娘们,都叫你把心带野了。”
雪雁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宝钗又指宝玉:“还有那个,你也知道他定力不足,怎的还弄这么些让人移心易性杂书放着?你也是个有见识的,合该劝他多读些明理的正经书为要。”
话里话外都是雪雁引得宝玉堕落了,说得好似她弄回来一批禁书一般,那些都是她精挑细选陶冶情操开阔眼界的“课外书”好吧。
黛玉就要开口怼回去,雪雁捏了捏她的手制止,随后抱臂往椅背上一靠,鼻子里发出一声哼笑。
黛玉问:“姐姐,你笑什么?”别是气坏了吧?
雪雁咧嘴:“我笑我若是个有见识的,早该劝我自己的兄长多读些明理的正经书,省得干出些杀人放火的事来。”笑死,她又不是湘云,傻乎乎的听宝钗的话去劝宝玉读书上进。
在座的谁都知道雪雁没有兄长,也都知道谁的兄长干了杀人放火的事。
这话简直绝杀,饶是探春都有些如坐针毡了,这两边都是亲戚,若是因此闹起来可如何是好?
宝钗不想雪雁这般不讲武德,打人专打脸,杀人只诛心,顿时涨红了脸说不出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