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来的命运。
两人同时垂首,望向食案上的杯珓。
“一阴一阳,乃圣珓。
“一正一反,是大吉。
“阁下运气不俗,定能皇榜题名,得偿所愿。贫道在此,就先恭贺了。”
场面话谁都会说,占卜的结果无非也就那几种,至于准或不准,但求个心安罢了。
达奚盈盈平静而沉稳地陈述完,又给韦素递了个“信我,绝无有错”的眼神。
最后,她利落收拾局面,将杯珓收入囊中。
“真、真的?我能上榜,我能及第,我当真可以考中?”
韦素弹跳起来,俊俏的脸旁转瞬闪过诸多情绪,有惊喜,有讶异,有惶恐,也有丝丝微不可见的紧张与期待。
他像是极力忍着笑,却不好当众显露,憋得脸颊通红,就快要喘不上气。
达奚盈盈眨了眨眼,莫名受到他的愉悦感染,嘴角缓缓绽开一抹笑意。
纵使理解不了读书人对于登科入仕的执着与渴望,但今日赚了钱,她心情好,还是觉得有必要在自己的功德簿上添点什么。
那便好人做到底。
“相逢即是缘,贫道附赠符纸一张,阁下置于屋中,可永保平安。”
她一边说着,一边从鹿革囊中掏出一物,递给韦素。
韦素受宠若惊,双手接过,折好后小心放拢于袖中,冲达奚盈盈拱拱手道:“法师之言,令某宽慰良多。若卦象不虚,某当日日诵书,绝无懈怠……”
达奚盈盈支着下巴,大气挥挥手:“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韦素笑着挠了挠头:“时辰不早,某也该告辞了,有劳法师,实在是叨扰、叨扰……”
与达奚盈盈道完话,他很快调整好状态,深吸口气,抬腿步出店肆。
长街十里,人·流如织。
他的背影融入喧哗巷陌之中,如炉火上笼屉里热腾上冒的白气,还未停留,遇风一吹便散了。
达奚盈盈怔怔出神,等掌柜的把吃食捧到案前,她大口朵颐吃完,骑着老驴回了府。
郝掌柜不在,麻大亦不见踪影,她从昆仑奴那里得知,武夫人因为郑三郎墓冢被掘一事大发雷霆,要求重塑棺椁,迁坟另葬。
府内大半的下人,估计都去忙活新的差事了。
见不到郝掌柜,许多事情只能暂且搁置。
达奚盈盈黯然回房,一头栽进锦榻,整个人陷入香衾茵褥的包围之中。
从床头滚到床尾,又从床尾爬回床头。
正想着,下身忽有热流涌出,渗湿裙裳。
达奚盈盈迅速翻坐起来,褪下衣袍,余光瞥见自己方才躺过的地方,衾被上正缓缓湮开一抹暗红。
她误以为自己患了痼疾,右指搭在左腕,诊完脉后却未发现有何异样,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一时愣住,面起绯红。
自幼研学医理,懂的都懂。
少女身躯初初长成,毫无疑问,她这是来癸水了。
达奚盈盈抱着脏衣,又看了一眼睡榻,不禁大为尴尬。
为避免被人知晓,她偷偷打来热水,擦掉床褥上的血迹,换了一身干净衣裳,做贼似的洗净晾晒好。
又自己缝了月布[4],去庖厨灶下掏了点草木灰,如此一通折腾完,才舒舒服服地仰倒在榻上。
原以为初潮刚至,身子会如寻常女郎那般,血虚气亏,不便于行,常伴有腹痛之症。
却是老天眷顾,让她躺了两日,气色倒比往常还要容光许多。
达奚盈盈把这一切归咎于自己幼时勤学苦练之故,体质或许异于常人,便也毫不避讳,生冷辛辣一概裹腹,美名其曰是为补补气血。
这日天方微明,达奚盈盈照例起床舞了会剑,待到日中,忆起与宁一娘的约定,她沐浴更衣,拾掇好后方才出了坊。
谁知行至半道,竟被一群卫队堵住了去路。
对方人数不多,却是清一色的戎装打扮,个个魁伟,整肃机敏,不似普通的军士,倒像是亲王府上的卫兵。
达奚盈盈心底未免浮起丝丝疑虑,自认为行事从未出过差错,便也身正不怕影子斜:“诸位有何指教?”
那人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言简意赅道:“来人可是上清仪。”
果然是有备而来,居然连她名号都打听好了。
达奚盈盈默了默,随意扯了个慌道:“诸位弄错了,贫道乃……终南山玄真是也。”
“上清仪,明人不说暗话。”那人嗤地笑开,话音未落,刀鞘已经架上她的颈侧,“咱们郡王有请,你,跟着走一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