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下一片寂静,达奚盈盈一声惊叫险些就要溢出喉咙。
对方眼疾手快,扼住她的双手反剪在后,同时捂住她的嘴,电光火石之间,把她彻底钳制住了。
“有话好说,先别动手!”她挣扎数下,却是动弹不得。
男子松手,以臂相挡,抽出障刀横在她的颈侧:“小点声。”
一声低喝,颇具威视。
乍一听还有似曾相识之感。
达奚盈盈点头似捣蒜,眼睛滴溜溜转,绞尽脑汁地想着脱身之策。
男子见她还算听话,很快放下戒备,收回手,快速收刀入鞘。
达奚盈盈微阖双眼,等待利刃从颈边撤离,她猛然出手,朝对方面门袭去。
男子侧身避开,扣住她的手腕,向上高举,几乎同时,扯下覆面的黑布,塞进她的嘴里。
“唔……”
达奚盈盈“呸呸”吐出口中的物什,苦着脸抬头,借月色看清一张熟悉的脸。
“郡王殿下!”她后知后觉自己被人戏耍,仰头瞪着他道,“你怎么来了?”
李适之道:“这话我得问你,来永泰寺,到底想要做什么?”
他命她夜晚同行,她却先一步跑了。
达奚盈盈嗫嚅许久,讪讪地说:“我误了宵禁,赶不及回府,只能将就在这里歇一晚。”
李适之眉心颦颦,锐利的眼尾微微上扬。
达奚盈盈分明在他眼里看到了嚣张、漠然和不耐,她越瞧越觉得心虚,怯怯的,连声音也弱了下去:“郡王何时发现我的,明明离府时,我还特地留意过,仆役侍婢们都不在……”
“你那头蠢驴。”
“满院子瞎叫唤,当我府里的人都聋了不成。”他毫不客气地补刀。
达奚盈盈无语望天,想到自己百密一疏,末了,竟败在一头老驴身上。
“所以郡王让我晚上陪你去的地方,难道就是永泰寺?”
她惊讶于两人之间的默契,居然也有不谋而合的时候,忙笑开了问:“郡王什么时候来的,可有遇到巡街的武侯,没被为难吧?”
“武侯拦不住本王,本王自有应对之法。”他很不客气地打断她。
达奚盈盈眉眼弯弯,左右张望一下:“郡王怎得一个人?豹奴呢,它怎么也没跟来。”
李适之大约是嫌她话太多,懒得回答,转身向一旁的屋舍走去。
达奚盈盈碎步小跑过去,替他把门,小心点上等,嘴里喋喋不休地说着:“永泰寺存了好多棺材,郡王都看见了么?方才见你从那边过来,我没看清,以为你是贼人,差点误伤了……”
李适之“嗯”一声,移目环顾四周,目光落在一侧的案上。
达奚盈盈随他视线望去,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问:“郡王脚程比我快,来了永泰寺却一直没有动作,是在等我吗?”
李适之怔了下,把脸转向一旁:“不是。”
他的锦服肩头有夜露洇湿的痕迹,达奚盈盈看着,不自觉地笑了下。
李适之回头,刚要问她为何无故发笑,忽听“噗哧”一声,不知从何处传来憋笑的声音,打破了长夜的寂静。
达奚盈盈反应迅疾:“何人在此?”
李适之循声望去,当即出声招呼:“……松阳。”
壮硕的身影从房顶跃下,霎时遮住半个天幕,是一个隽秀的高个少年。
少年双眸含笑,先与李适之打了声招呼:“三郎。”又转头看向达奚盈盈,“这位便是上清仪?”颇有股自来熟的热忱。
达奚盈盈举目细看,觉得这少年甚是陌生,半点也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贫道终南山上清仪,不知郎君如何称呼……”
“李松阳。”他叉手躬身行礼,继而自报家门,“恒山王府库真[2],三郎的近身侍卫,炼师[3]唤我松阳便好。”
大唐惯例,亲王成年即可开府置官署,库真作为亲王的从属,多为京中贵族子弟担任,虽不同于朝廷正经职官,却是一份极其荣耀的差事。
达奚盈盈仰起脖子,看了眼顶上的房梁,那么小的一块地方,勉强只够塞进半个身子,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蜷缩进去,还有滋有味地偷听主子谈话。
“你一直待在这上面?”
他笑得得意:“咱们做卫士的,少不了得有些遁匿的功夫,攀墙爬树、飞梁上瓦都是看家的本领。只因炼师身在府上这些日子,我恰好外出未归,故您还不曾见过。”
“难怪如此。”她看一眼李适之,“郡王倒是带了个好帮手。”
李适之径自在案前坐下,随手翻过两页经书,头也不抬,说:“那你呢?你的帮手何时现身。”
达奚盈盈头皮有点紧,就知道,什么事也瞒不过他。
“师兄他……应该在赶来的路上了。”她挠挠脸蛋,打开直棂窗,望见窗外树影晃动,师兄崔淼还未过来。
李松阳尚未看出门道,摸着下巴一脸纳罕地问:“三郎,现在是要作甚?”
李适之道:“等着。”
“……”他募地噎住,转而去问达奚盈盈,“炼师,你说呢?”
达奚盈盈附议:“等着。”
她昂首,遥望远方天际。
白日之事,她始终有所怀疑,韦素端方自持,起居俭朴,绝无可能会在佛寺做出此等荒唐之举,那个害他死于马上风的女子根本不是寻常的伎子,而是别有用心之徒。
她冒险来永泰寺一探究竟,若说先前还只是怀疑,那么在见到废弃塔楼里的棺椁时,心里的疑窦此刻已经变成了笃定。
塔楼里的棺材是新的,尸骸应该停放不久,人死后二七之日,有回煞前来认骨,此地阴寒,容易招至鬼魅。
伥鬼以吸食魅煞为生,且爱贪图美色,擅长捕食夤夜外出的旅人,尤其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女郎,恐怕正是有了这身皮囊,它才诱使韦素中计,在采精之时令他充血暴毙而死。
李适之估计也想到了这层,才会在宵禁之时,不惜犯夜也要拉她过来探寻真相。
可伥鬼行迹诡异,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