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目光凝在她的手腕上,盈绿的光芒虚拢地绕在腕子上,更显得冰肌玉骨。这段道友倒是不像寻常修士,容貌娇妍,性格看上去也没有一般修士的坚毅,倒像是个人间富贵花。
段仙桃抬手晃了晃,碧玉绦犹如乍暖还寒时候的柳枝,怯生生又碧波流转般地荡漾了下,她说:“是啊。”
陆渭笑了下:“段道友倒是机缘好。”
末了,他也没说别的话,看着她这副满不在意的模样,或许是家底颇丰的缘故。
而秦千朔似乎还是不太赞成段仙桃浪费碧玉绦只做一条发带,容音既不在,他说道:“碧玉绦难得,段师妹还是考虑好用途。”
他语气轻描淡写,明摆着就是看不得她这么奢靡,虽然这对原身来说也算不得奢靡。
谢涣之对于三师弟与师妹这种行为也是见多不怪了。
但没想到段仙桃接下来的动作惊讶到了他们。
段仙桃想起了自己的任务,她将手上碧玉绦解开,笼着淡绿色精元的碧玉绦安静地躺在掌心,段仙桃抬起眼睫,笑着对秦千朔说:“师兄,这碧玉绦给你吧。”
她这次特地亲近地叫了声师兄,若不是是看着秦千朔说的,谢涣之差点就以为是要给自己的了。
陆渭捧着杯盏默不作声地喝了口茶。
秦千朔没接,刚刚他没听错吧,而且听段仙桃的语气也不像是故意嘲讽的,他认认真真地打量过去。
面前的人,桃花眼潋滟流转,瞳仁如同清澈见底的深潭中的黑色鹅卵石,黑而圆,望向人时总会有种单纯的感觉,但只有熟悉她的人才知道,这单纯只会给她最亲近的人。
例如她的师尊兼父亲藏春峰峰主,有时也会给容音,谢涣之,亦或是鹤宁,但那些人中总不会有他秦千朔。
或许是天生不对付,从小他们的关系就是平平,自己虽感激师尊从小教导,但还是打从心眼里看不上段仙桃这种背靠大山,无事可愁的修士。
他的目光顺着段仙桃的眼而下,鼻尖到唇瓣,浑然天成的美丽,柔美而精致,师门之中不缺爱慕她的人,多的是一些不识她本性,只爱她容颜的弟子。
他的神色中掺了丝不引人注目的嘲讽。
最后滑过她的脖颈衣裳来到她手上的那条碧玉绦,她的掌心朝上,指尖微微拢着,似乎真的一副真心实意要给自己的模样。
但不过须臾,秦千朔就移开了眼,语气更淡了,“不必,这是你的。”
段仙桃嘴角的笑凝住了,眼底是显而易见的震惊,那程度比先前秦千朔听到她要将碧玉绦给自己还要惊讶三分。
难道是自己的诚意不够,还是说太过突然?
段仙桃动作极慢地将托着碧玉绦的那只手收回来,眼睛还一直看着秦千朔,希望他能反悔开口说好。
而秦千朔却一眼都没再看过来。
此时容音不在,谢涣之终于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了一股怪异的氛围,他作为师兄只能打圆场,“师妹,你怎么会突然想将碧玉绦给三师弟?”
段仙桃因为任务没完成有些沮丧,她随便回答了个“因为留在我这里没有用”。
谢涣之噎了下,想到段仙桃的许多法宝其实都是华而不实的,但他没点出来,他接着问:“你是真心要送给三师弟的?”
段仙桃低头看那条无人要的碧玉绦,“是。”
陆渭这时倒是也开口了,“你们师门感情真好。”
听起来好像真的是赞叹与羡慕,但谢涣之与秦千朔都看了他一眼,意味深深,不知他是褒是贬。只有段仙桃还捏着碧玉绦不知如何是好。
他接而道:“若你们无人要,将这条碧玉绦卖给我可好?”
秦千朔依旧没说话,谢涣之看了眼好像受了打击的段仙桃,“这是段师妹的,你要问她。”
陆渭视线落在那朵人间富贵花身上,绣着迎春花纹样的裙袂自上倾泻而下,一直落在踩在凳子腿的脚边,此时却恍若一只开蔫了的花。
他问向段仙桃,“段道友,若不如将这碧玉绦卖给我吧。”
秦千朔抬头望了他一眼,随即又低头摩挲自己的剑柄。
而段仙桃则是眼巴巴地看向秦千朔,见他真的没有向自己看过来的意思,才终于泄气般地回了句“不卖”。
她坐在离门口最近的位置,整个人逆着光,长长的睫毛垂着,似乎风一吹就会幻化成蝴蝶振振翅膀飞走。
陆渭笑了下,倒是没在意,毕竟一开始他也没指望过真的会卖给他。
说话间,几人感觉到了一股灵力波动,陆渭起身道:“是我师兄来了。”
段仙桃将碍眼的碧玉绦放进储物盒中,也跟着扭身看去。
来人是御剑,见修为起码也是个蹑千里境的,段仙桃先看见的就是那把雪白的剑。
剑身如同望日那晚的月亮,是能将这一碧如洗的天空突兀撕裂的一抹惨白,而剑柄却犹如朔日夜深人静的漆黑,两种的截然不同却打造出了那把剑。
而现在,那把剑的主人落地缓缓走来。
段仙桃盯着那抹模糊的身影,刚才的烦恼事瞬间忘了个干净,蓦地开口,声音很轻:“你师兄,叫什么名字?”
陆渭闻言看了她一眼心里明了,“宋岐玉。”
“宋岐玉啊,好名字。”
随着他走的越近,面容也越清晰。一瞬间像是轻纱被扯破,朦胧感飘飘落地。
他眉心有一颗偏右的红痣,极细极小。瞳仁是深深的褐色,鼻梁挺直,嘴唇是柔软的绯色,似乎轻轻一按就会慢慢凹陷再自己慢慢恢复原状。
是个常被人夸漂亮的段仙桃都不得不承认的一张脸,一副好皮囊,简直都长在了她的心坎上。
而她视线落的更多的却是他的身体。脖颈修长光洁如玉,喉结有如突如其来的一道刀痕,有着锋利的轮廓。
青白交襟的弟子服在他身上像是一棵秀丽挺拔的竹,似乎还能感觉到他身上清冽的竹叶与山泉气息。
五指修长,青蓝色的血管在阳光下异常清晰,他将那把剑握回掌中随即不见,应该是放回了自己的储物盒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