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光迸射的眼神仿佛幽怨阴戾,又仿佛惊异茫然。
大队人马涌入,一堆明晃晃的火把霎那一齐涌现,将入洞之处照得透亮,驱散了所有阴寒。
打小泽山过来,疾风寨一行方才追行到此泽月深山。
原本一行人也险些被如鸢入洞前施的一点障眼法给蒙混过去,不过匪首胡一刀虽生的粗鄙蛮横,却粗中有细,很快就察觉到其中蹊跷,清扫了洞口的荆棘后,跟着也进了洞。
一路见到洞壁上刮蹭的血迹,他就知道自己没有跟丢,只是一行人迂回折绕,也没想到这荒山野洞竟这样深这样大,像进了地府引魂的鬼道。
走到这里,迂回的山洞确实到了头。
一行人微微惊讶,原这山洞最里,不论纵横皆是十分宽阔幽深,洞顶之上似瓷碗倒扣又破了个孔,有个天窗般豁大的缺口,刚好投下一片盈盈月色,空寂幽静。
适才的尖锐嗓子也是疾风寨的二当家胡六,率先打着火把上前照一照山洞,查看情况。
便是这么迅疾一瞥,却教他骇地失声:“妈的,有人?!”
胡一刀心疑,哂谑地看了看他,做什么怕成这样。
一行人鱼贯而入,无数的火光将整个洞府都照个透亮,也清晰地照见石榻上两道人影。
原来惊吓到胡六的不是胡一刀一眼认出的浑身是血的如鸢,而是没想到除她之外,还多出来一人。
二人都认出,上头那个是他们翻山越岭追了一路的杀千刀的,而她身下压着的不是什么野兽,却是个身材颀长高大的男子,一身黑衣,辨不清面貌,本就隔着帘帐,还被如鸢捂住了半张脸。
胡一刀跟胡六先是看着榻上的两人惊了惊,但比起这些,火光照见的景象却更为吸引他们的目光,甚至让二人彻底怔住。
旁人便罢了,胡六瞠目结舌,胡一刀更是鹰目骇圆,这哪里是什么荒山野洞,这分明就是大户人家的府邸!
左侧本是他们穿行而来的甬道,右侧便是洞内天地,火把敞亮,照得洞里的布置跟物件一览无余。
他们原以为这是个荒洞,却没想到这里人之所需事物一应俱全,四面皆是浑然天成的暗黑石壁,质地坚硬且光滑。
就在二人正对的方向,不远处有三步石阶,上置一张天然的石卧榻,正是如鸢二人躺着的地方,卧榻后又是一扇漆黑的屏风。
屏风以黑绢为底,屏面绣以两股金银线交错的花纹,银线蜿蜒曲折处缀一金点,或大或小,此般花纹绣满了整个屏风甚为繁复,连根本瞧不出那花纹名堂的胡一刀都觉十分大气。
而榻上帘纱内掩映着的锦衾绣枕更颇为华贵,卧榻左右各立烛台无数,铜制的烛台虽无甚花纹,但座下虬龙苍凉古朴,须目皆真。
往右的烛台下又立一方矮石台,上置一鼎精雕细琢的玉制蟠螭耳香炉,香炉颇为精致,一眼便知其贵重,只是眼瞧着扑了厚厚一层灰,想是许久未用过。
香炉台旁隔两步又是一方书案,书案置于一块浑然天成的青石板上,厚厚的草席铺底,又有金丝垫软,案上纸墨笔砚具备,用具皆精,只是无一不蒙落灰尘。
书案后落一扇绢丝的屏风,屏风上绘千里江山绵延流连,江河浩淼。
饶是胡一刀有些见识,一眼看出那屏风以紫檀为框甚是贵重,而屏风左边则是两排山榉木书架紧紧贴着山洞岩壁而立,架上典籍陈列整齐,无一落空。
惟一奇怪的布置是,书案一旁不远处却有大大小小的酒坛参差错落,再一旁是一堆碎酒坛子堆了一尺来高,一地狼藉。
晃眼看去,算上摔碎的酒坛子,只怕是比架上的书还多。
无论如何,此处都是有人居住的样子。
只是把视线又绕回这一番布置的正中央,胡一刀跟胡六一眼互视,齐齐皱了眉头。
这场面他们实在是很难评。
被他们砍得浑身是血的那白面小生,正趴在另一个男人的身上。
一黑一白,二人贴合得极为紧密,半掩的帘帐更让这动作生出几分暧昧。这种场景,仿佛该是一室旖旎,偏偏上头那个一身白衣却蓬头垢面,血迹斑斑,怎么看怎么怪异。
而下头那个还被上头的捂着嘴,遮去了半边脸,只瞧见他还睁着眼,跟袖子里露出的一截修长白皙的左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