吐血不起的事并未发生,云倩跟着喜娘出了大殿,在东偏殿的一处内室,布置好了洞房花烛。
等了一会,进来个穿着喜服的年轻男子,手持秤杆挑起盖头,下一刻,秤杆落地,男子往后踉跄两步,坐在地上,猛烈地咳嗽起来。
殷红的血顺着他的嘴角落下,他察觉到什么,用手一抹,看了眼沾满血迹的手,神色惶恐地看了云倩一眼,随后颤抖着爬起来,磕磕绊绊、头也不回的往偏殿外跑去。
“他怎么了?”云倩困惑地问房里的一众喜娘们。
“恭喜夫人,贺喜夫人,这是夫人极受河神老爷宠爱呢,庙祝大人跟方才的大师代河神老爷拜堂揭盖头想必是惹了河神老爷的醋劲了,所以河神老爷这才小惩大诫一番。”为首的喜娘满脸笑容道。
其余喜娘也跟着贺喜。
可不是嘛,庙祝代河神拜堂也不止一次两次了,还是头一次夫妻对拜上出岔子,就连只是挑盖头的庙里弟子都受了牵连,可见河神老爷吃醋成什么样子。
云倩无语,这什么跟什么啊,河神就是劳动人民虚构出来精神寄托罢了,哪里有什么威力啊,她摇摇头,无奈地笑笑,示意众喜娘继续为她梳妆。
所谓送入洞房,这间卧房只是个短暂停留处罢了,河神娶妻虽然是一项邪恶的祭祀,却也是百姓难得的节日,庙外的街道有庙会和各种杂耍社火,周边乡镇和县城的百姓在此欢聚一堂。
云倩这个“河神的新娘”作为这场民间狂欢的主要演员,要坐上花车,在浮金河畔游街后,于码头处乘坐小船,与河神在浮金河中相会。
云倩被换上金色的花冠和红色宝石穿成的面帘,跟着喜娘出了河神庙,在一片惊呼中,提裙上了门前早就准备好的红木镂空的大花车。
花车所过之处,百姓无不高声呼喊称赞“河神夫人真好看”“比先前的几个都漂亮”“此乃沉鱼落雁之美貌”“河神老爷真享福”等等……
云倩也体验了一把被人群追捧的快乐,花车离下河的码头越来越近,她自由的机会,近在眼前。
河神庙的大部分弟子都聚集在了码头,没来的庙祝正在城里的医馆人事不省,只余几个年少的弟子守门,而此时空荡荡的大殿,无人发现,原本金光照人的神像金身表面,反射的光芒逐渐暗淡哑光,自金身的脖颈处,有密密麻麻的裂纹开始浮现……
浮金河岸边码头,无风,水面泛着微微的波浪。
云倩从马车上下来,目光流转,回头望向欢歌笑语看热闹的百姓和为了生计卖力表演的杂耍队伍,又瞥了一眼岸边锦衣华服并官服的贵客们,最后扫了一眼身边的罗仙姑以及喜娘等人,笑了笑。
再怎么封建糟粕,她也实打实过了人家提供的好日子半个月,就祝这个河神信仰,快点完蛋吧。
云倩走进岸边放着的一艘仅可乘坐一人的红木小舟,坐在船中央,闭上眼睛,感觉到小舟被抬起,放入河中,伴随着河水的波浪,往下游漂去。
码头上敲锣打鼓,奏乐起舞,随着杂耍队伍一路往下,却远不如红木小舟的速度,小舟上难得一见的美貌女子在这喜庆的乐声中越漂越远。
浮金河长约一千里,黄杨县一带宽约三公里,沿岸流经数个府县城,黄杨县码头往下游十里,岸边都又看热闹的百姓,云倩也早做了准备,离开码头两里,她便取出藏在袖子里的小剪刀,将身上又厚又长的喜袍下摆从腰部剪掉,还有下身精美的长裙,一样剪了,留一块当包袱用,其他的全剪成布条,绑住衣服手脚和身上的宽松部位。
虽然这身喜服制作精良,刺绣华美,奈何如今是在水里,保命第一,云倩果断放弃了这些累赘的衣物,至于另外的一些重量占大头的金饰,云倩打算等下看情况再扔。
沿岸看热闹的百姓逐渐稀少下去,云倩乘坐的红木小舟中慢慢地浸入河水,这艘为“河神新娘”专门制作的特殊船驾,本就不是多么结实,船底的一些接缝处很快便有水渗入,云倩剪了一块布料不断地吸水往河里挤,这才避免了小舟快速下沉。
然而不知怎么地,云倩却感觉,越往下游,小舟却越发不稳当,明明水流速度没变,河上也无风,小舟摇晃的幅度却是越来越大,云倩险些被甩下船,不得已整个身子趴在船上。
小舟又往前漂了一阵,岸上的百姓更少,她也就不再顾忌,将身下的喜服碎片扔进河里,头上发髻发冠面帘也一并摘下,用裙摆的碎片绑了个包袱系在身上,头上发髻拆开,咬了咬牙,将一头她前世十分渴望的乌黑长发三两下剪断,又将靠近头顶的长些的头发修剪更短,就着河水将脸上的妆容洗掉。
随后,云倩像条鱼一样,扎入水中,沿着水流,斜往下游更远处的岸边游去。
只是游出去大约十几米之后,无论云倩怎么使劲游,再也不得前进,就像有只无形的手在她身后抓着她一般,她越往前,反而离河岸越来越远。
在云倩看不到的地方,她身后三里外的河中央,一个水流的漩涡,十分迅速地往四周扩散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