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江南苏家连带着上京的苏家给自己上书谏言。楚檀汐坠湖和失子一事他也知道是那什么苏采薇所做,但苏采薇确确实实是疯了。
“……先帝的话,哀家不信。”楚檀汐冷冷扔下一句话,便阖眸睡去。
许宸奕脑海中全然是楚檀汐的这句话。
“不信。”二字,她说得是那么轻巧又坚定,一时之间,竟堵的许宸奕哑然无语。
他伸手挽起一缕女人的发丝,看着她的背后,和她平稳的呼吸,许宸奕很想知道,在楚檀汐心里,他到底是伤了她多深,到底有多么的不堪。
他平复着自己的心情,努力回想那个苏采薇。
他第一想到的,是楚檀汐失去第一个孩子后,缩在他的怀里啜泣,她知晓自己不喜烦躁的哭声,所以只是无声地流着眼泪,身体发着抖。
再一想,便是目睹楚檀汐落水,她身体一向不重,却溅起了足够大的水花,自己当时不知怎么想的,居然就跳了下去,眼见着女人一点点沉入水底,他还是将她捞了上来。
楚檀汐入宫之前,他也曾见过妃子落水,却不曾这般慌乱。
楚檀汐身上一直有能吸引他的特质,远比毒蛊更勾他心魄。
起初他以为他是对楚家这个嫡女沦落到棋子的好奇,也因此他习惯了将人囚在身边,看着她伏低做小。
乱了方寸的事,他不想再提,也不愿再回想。
至于苏采薇。
他只记得苏采薇疯掉时说的话。
“哈哈哈哈……陛下,你生性多疑,喜欢猜忌,文臣武将因你猜忌而死,世家名门因你多疑而倾覆。你让我为妃,是看上了苏家,不是我!你不让我为后,是因为你觉得商贾之女配不上!苏家,更配不上!”
他不太记得苏采薇的面容了,脑海里只有模糊落魄的身影,和狰狞疯癫的言语。
“哈哈哈……陛下,你轻看臣妾的商贾出身,可是陛下你的出身又好到哪去呢?您的生母你还愿意去想吗?”
“陛下啊陛下,你这般的人,就活该永生永世都得不到别人的真心,你不会真觉得楚檀汐那个小贱/人会对你用心吧?别傻了,我苏采薇赌你到死,都得不到楚檀汐的心!”
他那是觉得苏采薇疯掉的话着实可笑,如今看来,却是一语成谶。
许宸奕伸手捏着自己的鼻梁略微舒缓,他大抵知道,楚檀汐这次是真的想要动江南一带的商贾农绅了,那么上京苏家必然要除。他也猜到了楚檀汐想要来借他的“刀”。
男人复又看向身边已经安睡的女子。
好,他就借给她这把刀,看看她能用这把刀,杀到什么地步。
若是做得足够好,许宸奕便打算迟一点再找合适的身份登上台面,若是有遗漏,他……
大不了就是善后嘛。
本来他若前世活着也该在这个时候撼动江南一带的蛀。
只是,许宸奕私心,还是想搁置一下这件事,他想要和楚檀汐,过一次中秋。
——
后日,楚檀汐带着斗笠遮住面容同许宸奕驱车前往白马寺。
这次出师无名,二人都很是低调,甚至衣着都足够朴素简单,许宸奕一身蓝衣,楚檀汐今日则穿了鲜少穿戴的水蓝衣裙,显得更低调些,二人看起来倒像是帝京一对普通的坊间夫妻。
马车停在白马寺,二人下车进入寺庙,白马寺的方丈便迎了上来:“二位施主,有何贵干。”
“我家夫人想要见一位故友,法号清一。”许宸奕开口,他很自然地将楚檀汐护在身后。
方丈似乎有些为难:“施主要见的人确实在本寺,但……清一神志不清,一直在清修,小僧为曾见过二位,还怕惊扰二位。”
楚檀汐闻言默默攥紧手中的帕子,想不到居然真的疯了。
她原以为这些都只是许宸奕的掩人耳目之计,她看向眼前人直挺的腰身,默不作声。
“你只管让我们见上一见便好。”许宸奕开口。
“是。小僧这就去安排。”方丈退下。
许宸奕转身看向身后的女人:“一会娘……夫人是一人进去,还是……”
“我进去,你在外守着。”楚檀汐瞥他一眼,搁着帷帽的纱帘,她看不太清许宸奕的脸色,只是这般吩咐。
“好,全听夫人的。”许宸奕直起身子,嘴角扬起一道弧度。
寺中尼姑来请,二人一前一后走着,才到一处僻静院落,便听见里面传来女子的声音。
“是陛下来接我回宫了吗?哈哈……我就知道陛下还记得臣妾。”
引路的尼姑作揖:“便是这了,二位进去吧,有什么事可以直接叫我们。”
楚檀汐点点头,迈步走了进去,一把推开了屋门,光霎时倾泻入昏暗的屋内,屋内瑟缩着一位女人,看见光避之不及,连连后退,她的头发已经被剃干净了,身上却换了一身华衣,只是已久旧得能看清褶子。
楚檀汐合上门,女人探望了半天,似乎有些失落,她跑了过来抱住楚檀汐的腿,仰着头呆呆傻傻地问:“是陛下让你来接我的吗?你是宫中的女官吧,来接我回宫的?”
楚檀汐看着眼前疯癫的女人,许宸奕说得居然是真的,只是这样的人,她怎么从嘴里问到苏家的事。
她缓缓蹲下身子,掀起帷帽上的纱帘,今日楚檀汐的口脂涂的格外鲜红。
“你好好看看,哀家是谁?”
苏采薇呆滞地仰起头,看着这张脸,一时之间受了刺激连连后退:“你个毒妇!你怎么还没死!”
楚檀汐轻笑一声,起身在屋内踱步:“看起来清醒了了一点?本宫不但没有死,还做到了妃位、皇后、甚至是……太后,哀家的亲生儿子是如今的大燕皇上,哀家亦是大燕最尊贵的女子。”
苏采薇怔愣片刻,似乎大脑许久没有听过这么多轰炸般的消息,嘴唇哆嗦着,良久才问出一句:“你的意思是……陛下……死了?”
楚檀汐居高临下看着人,怎么说,是死了,但是又活了。
“不错。”女人开口,屋外的许宸奕侧耳听着屋内的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