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公子刚才是没看出来咯?“徐懿宁有些疑惑,这人明明刚刚还唤自己“公子”。
“刚才大庭广众之下,我总不能揭穿姑娘的身份吧?若是被旁人看到一个女儿家招摇过市抛头露面,想必也有损姑娘的名声。”
见朱棣如此体贴,徐懿宁低头浅笑着道了一声谢。
二人虽不知对方的身份,但暮春的暖风和煦吹来,早就吹在了少男少女的心头。
这少年比她高大健壮,头戴大帽,身着一袭墨绿圆领长袍,箭袖修体,应当是长她几岁,面庞十分秀气,但肌肤却是不甚白皙的铜色,鼻梁高如山峰。他那双眸子最为动人,似有一汪清泉从眸中涌出,如同黑珍珠落进了羊脂里。
徐懿宁难免被面前气度不凡的少年所吸引,十二岁的年华,说早却也不早,懵懵懂懂的春心已发出了芽,像是被什么不一样的情绪唤醒了女儿家的情思。
不得不说,自己见过的男子之中,面前的人倒是数一数二的济楚才俊。
“公子,我们是不是见过?”徐懿宁凝视着朱棣,在那一瞬间,如同被什么似有若无的记忆激荡着内心,不假思索就脱口而出这句话。
朱棣原是本着“非礼勿视”的原则,不曾仔细直视过徐懿宁,可听她如此说,便抬眼注视了她一番,除了的确是个白嫩丰腴、端庄可人的小姑娘,并不觉得自己曾见过她。
徐懿宁知道,自己毕竟是自小长在宅院中的,又怎会见过面前的陌生人,可她也说不清为什么,会对这少年有似曾相识的感觉。
“应当是我认错了,公子别见怪。”
徐懿宁笑起来眉眼弯弯,像画中的仕女,像春光一样照耀进朱棣的心中。
二人边走边聊,朱棣又想起了刚才的棋局。
“对了,我刚也想到要用倒扑,可这是一招险棋,没有十足的胜算,再者,我那本棋谱上也并未说明下一步该怎么走。”
徐懿宁听了说到:“这局是《烂柯谱》中的龙化超绝局,公子是不是看了这部书?”
“姑娘也看过《烂柯谱》?”朱棣听她说《烂柯谱》,感到十分意外,看过这书的人本就不多,就连藏书颇丰的皇宫里,也不过只有残缺的上半部,朱棣也就只读了上半部。
“是啊,只是《烂柯谱》极为难得,我家中那部也是残缺不全,恰恰是只讲到了龙化超绝局的下半局,就在刚才公子下到那一步,不知该如何落子的时候,我才想到,这正是我读过的下半局。”
说来也是巧合,朱棣与徐懿宁看到的《烂柯谱》正是同一部书残缺的两半,若是合二为一,就是完整的一本书了。
“原来如此,我恰恰是只看到了上半局,。”
朱棣恍然大悟,认真不住感叹竟然有如此巧合。
“公子没看过下半局也能想到倒扑,可见是天资敏锐,若是行险一搏就能赢了,不过就是太过谨慎,让我钻了空子,不如,这一百文还是还给公子吧。”
朱棣不以为意地摇摇头,直接回绝了徐懿宁,他又怎么会在乎这区区一百文钱。
“姑娘不必为这一百文客气,不过,在下倒是有个不情之请。”
徐懿宁爽快答应,只问他有什么要求。
“我还从来没看过《烂柯谱》的下半本,若是姑娘不介意,不如我们换书来看,我派人去府上登门借阅?”
徐懿宁一听他要上门,便低下头来,满脸的为难不知如何说起,一则是怕以她的身份,又会吓跑了这好不容易新交来的朋友,最重要的是自己年岁渐长,也朦胧地知道这于礼不合,徐达虽为平民出身,却是手不释卷的一代儒将,发迹之后更是饱读圣贤书,以弥补童年的不足,对家里人也极为重视礼法教化,向来家风严格,他虽然宠爱这个女儿,平日也不限制她外出玩闹,但要是知道了她在外认识了陌生男子,想必是不能容忍的。
想起远在边疆的父亲,徐懿宁在依赖与敬爱之外,还是有三分畏惧的。
朱棣看出了她的为难,见她沉默不语,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所言不妥,他毕竟还是个占尽了优势的男子,也习惯于用男子的思维为人处世,此时才想到徐懿宁不过是个闺中女子,自己怎么好意思堂而皇之的叨扰。
“是我太唐突了,姑娘莫怪,这书的事情就算了,我…我也该告辞了。”
朱棣说完这句话,内心竟然无比失落,想到这萍水相逢,今后怕也尽是他乡之客,嘴上说着告辞,却不肯移动离开的脚步,不自觉地继续跟着徐懿宁向前走。
“算了,公子堂堂男儿,自是不知道女子的百般不便与辛苦,唉,请恕我不能请公子上门。”
徐懿宁不再敢看朱棣的眼睛,只是自顾自向家的方向走着,若有所思地在掌心乱抓乱挠。
“不过,我倒是真的想读一读《烂柯谱》的下半部,不如,公子与我明日还在那桥头相见?到时候各自带了书来,岂不两相便宜。”
“好,一言为定!”
朱棣立刻点头称是,心中已乐开了花。
“对了,还未敢问姑娘芳名?”
徐懿宁思索片刻,只告诉了他一个“妙”字。
“妙姑娘,那就明日午后在此相会。”
“公子只顾问我,那你呢?”
两人都不知道对方都对自己有所保留,朱棣转念一想道:
“不才家中都唤我乌儿,乌……乌黑的乌。”
徐懿宁听了,忍住抽搐的嘴角没有笑出来,再看眼前人的肤色,确实是名副其实。
朱棣与徐懿宁匆匆道别,踏上了回宫之路,可却没注意到,暗处一双充满敌意的眼睛已经盯上了这一切。